上次在圍獵場治好了他的腿,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好了。
“快請他們到正堂裏。”蕭長歌擱下手中的筆,收拾了正在練習的字帖。
賽月應了是,立即轉身出去。
這是她來到東華園伺候以來,第一次聽到蕭長歌見客人用上了“快”這個字眼。
就算是冥王、溫王、太子來時,也沒有這般,而這個倫王不過是碌碌無爲之輩,雖有皇上寵愛,卻也不得重用。
正堂裏面的燭火通明,倫王坐在側邊,倫王妃十分貼心地把他的腿架了起來,噓寒問暖好不貼心。
兩人的感情看來如同城牆般堅固,蕭長歌仿佛看到了當初她和蒼冥絕的樣子,也和他們一樣。
如今,時事變遷,已無往昔模樣。
“倫王倫王妃前來,和瑟有失遠迎了。”蕭長歌打了個照面,臉上挂着淡淡的笑。
“是我們來的太急,沒有提前告知公主,今日正好攜王妃進宮給父皇請安,想起公主當日在圍獵場救命之恩,便向父皇請了旨意,前來道謝。”倫王說罷,一拍手,身後便出現了兩個手端禮盒的宮女。
原來是向嘉成帝求過旨意的,倫王是嘉成帝疼愛的小兒子,又和和親之事毫無關聯,前來道謝也是情理之中。
蕭長歌臉上始終挂着淺笑,卻覺得自己有些多想了。
“倫王殿下,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就算當初不是你受傷,和瑟照樣會上前救治。你的謝意和瑟領下了,不過禮物還請王爺帶回去。”蕭長歌婉拒了他的禮物。
到底是舉手之勞,哪裏需要這麽貴重的禮物?
不曾想,倫王卻叫人将禮物放到了旁邊宮女的手上,樣子透露着非收下不可。
“公主,這些禮物其實不是我挑的,是我向父皇求旨意的時候,他讓安公公去庫房挑了幾樣讓我送來的。父皇心裏隻是覺得我小,凡事都替我想好了,殊不知,我自己也給公主帶了禮物。”倫王提起嘉成帝得寵愛,眼角眉梢都是笑容。
這個集嘉成帝寵愛于一身的皇子,不知道他的路,有多遠……
蕭長歌想了想,很快回過神:“既然是皇上挑選的,那我是非收下不可了。”
說罷,便讓身邊一側的宮女替她收下了那兩樣的禮物。
“你快把禮物拿出來給公主看看喜不喜歡啊!”倫王妃見他還不拿出來,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
她的目光中有些嬌嗔,看着倫王滿滿的都是愛意。
多像,他們多像當初她和蒼冥絕在一起的時候。
蕭長歌低下了頭不再看,将自己從痛苦的回憶中深深拉了出來。
隻見底下的倫王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玉牌,拇指大小的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個虎的形狀,乍一看像是一個正在張大嘴巴咆哮的老虎。
蕭長歌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玉牌,不知道這個玉牌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公主,我在府裏思慮許久,想來想去其他也太過俗氣,唯有這個公主才能派的上用場。”倫王把那個玉牌遞給了旁邊的一個宮女,讓她遞給蕭長歌。
冰涼的觸感放在手裏升騰起漸漸寒意,蕭長歌左看右看,隻知道這塊玉牌的成色質地都是上層。
“倫王殿下,這塊玉牌确實是玉中龍鳳,雕刻得十分精巧精緻。”蕭長歌贊賞地道。
提起這個,倫王自信滿滿地驕傲道:“這是父皇給我的,隻要你拿着這個玉牌到各地,隻要是有官階的,都必須聽從你的命令。”
這個玉牌竟然有号召蒼葉國各地官員的作用,想來是嘉成帝擔心倫王的安危才送給他的,她一個小小的公主,怎麽能要呢?
況且,一個公主拿出皇子的玉牌在外面也不大合适。
蕭長歌的臉色安定下來,對他笑了笑:“倫王殿下,這個玉牌和瑟不能要,您還是拿回去吧。”
聽到蕭長歌再次拒絕了自己,倫王的臉色有些急促,握着手裏的玉牌就要強塞給賽月。
“爲什麽不要,方才那些是父皇的心意,這個是我的心意,你要是不接受,那就說明你根本沒有打算要接受我的感謝。”倫王聲音急促地說道,整個人已經站了起來。
倫王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喜歡一個人,隻知道對她好,把好的東西都拱手給她。
但是,卻不知什麽東西适合,什麽東西不适合。
“倫王,你先坐下,公主不接受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公主,這個玉牌跟随了王爺多年,除了我和父皇,沒有其他的人見過。”倫王妃蕙質蘭心,似乎猜出了蕭長歌的心裏在想着什麽。
倫王妃竟然也同意用玉牌贈送,想來這個主意一定是兩人都深思熟慮之後,才前來道謝的。
不管事實到底如何,蕭長歌絕對不能要這塊玉牌。
“倫王殿下,這塊玉牌是皇上送你的,既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也是一個君主保護自己的皇子,他希望你不管走到哪裏,都不會受傷害。如今你把它轉贈給我,豈不是不接受嘉成帝的愛?而我豈不是成了罪人?”蕭長歌步步逼問,将倫王逼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臉色鐵青的他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到底是年紀不大,經曆的事情不多,才這麽幾句話,就把他吓成這樣。
倫王妃頓了幾秒鍾,輕輕扯了扯倫王的衣袖:“王爺……”
倫王卻猛地站了起來,腦海裏不斷地回蕩着蕭長歌的話,雙手作揖。
“公主說的沒錯,是我考慮不周全,下次,下次我一定尋個好玩的玩意來贈予公主。”
他是皇子,她隻是公主,蕭長歌連連站了起來,也回以一個大禮。
“好,那和瑟就等着王爺下次前來了。”蕭長歌說罷,讓賽月好生地送了他們兩人出去。
倫王妃扶着倫王,小心翼翼地邁下階梯,上了等候在東華園外面的步攆。
步攆在雪地裏走的有些慢,倫王妃皺着柳眉看向了身邊的倫王,擔憂道:“王爺,您沒事吧?”
“沒事,你說,這個和瑟公主倒也有幾分意思,把事情看的透透的,你說這個玉牌,是不是真的送錯了呀?”倫王舉起手中的玉牌,吊在眼前晃來晃去。
倫王妃笑道:“王爺怎麽會有錯,隻是公主自己不喜歡罷了,下次來的時候,送些表明心意的也就罷了。”
倫王點點頭,薄唇緊抿,對旁邊的倫王妃貼心一笑。
除了皇後和貴妃位分的可以使用步攆之外,皇子公主都不能在宮中使用步攆,這個倫王可謂是萬千寵愛于一身。
步攆才行沒幾步,前面便傳來一聲“砰”的聲音,正撞上了正面的一堵牆。
步攆随之晃動了兩下,這個震動讓兩人皆是一震,倫王連忙伸手護住了倫王妃的面前。
“王爺,發生什麽事了?”倫王妃心有餘悸,所幸倫王緊緊地護住她,才沒有讓她摔下。
擡步攆的幾個奴才連忙下跪請罪:“請王爺恕罪,前面莫名凸出一道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一時之間來不及停下才撞上的。”
“凸出來的牆?這是東街長道,哪裏來的牆,到底是你們自己不擔心,撞上了牆,還要怪這不會分辯的牆來。”倫王皺着眉頭看着前面的太監,語氣不善。
那幾個擡步攆的奴才二話不說連忙跪了下來。
“奴才不敢欺瞞王爺,還請王爺明查。”
平穩下心緒的倫王妃,纖纖玉手搭在倫王的手上,下了步攆。
“王爺,我們不妨看看再說,前面就是容娘娘的寝殿,看來這裏的牆是裏面來的,我們不如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倫王妃心思缜密靈敏,頓時下了決斷。
容娘娘?容嫔?
感覺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了,倫王的記憶力似乎已經快要将這個人漸漸地淡忘出他的記憶。
“我倒是好久都沒有見到容娘娘了,我們進去請個安吧。”倫王擡頭看了看眼前的燙金大字,似乎是年幼時見過幾次。
東街長道的拐角處,一個身影跟在他們的身後,見到他們确實進了容嫔的寝殿之後,複又匆匆地回頭。
那人一路往東華園跑去,神色匆忙。
“公主,倫王和倫王妃已經進了容嫔的寝殿。”賽月進了正堂回禀道。
蕭長歌放下手裏的茶杯,點點頭。
“公主,您把倫王和倫王妃引到容嫔處做什麽呢?”賽月疑惑不解地問道。
方才和倫王聊了那麽久,爲的就是把他們引到容嫔處,這個時間過去,正好。
“想來昨天抓到的那個太監此時已經被容嫔發現了,估算這時間,容嫔已經在審訊了。這時讓倫王進去,他的正義感,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太監的。”蕭長歌微微阖了阖雙眼,目光冰冷。
賽月點點頭,原來她的想法是這樣。
竟然能準确地估算好容嫔的發現和審訊時間,确切地把倫王引到了容嫔處。
這樣的掐算和計謀,比起蒼冥絕有過之而不及。
如果兩人在一起,恐怕會十分登對。
“王妃,那我們現在還要做些什麽嗎?”賽月疑惑問道。
蕭長歌搖了搖頭:“不用,你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
聽她這樣說,賽月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那一側,早已經風起雲湧。
那個太監被繩子綁着,跪在正堂底下,容嫔一臉端凝之色看着他。
“說,你是誰派來的?”容嫔冷然問道。
那個太監強忍着心裏的一口氣,緊咬着牙不說話。
“不說是吧,來人,搬炭火來。”她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一個前來下毒的太監。
聽到命令的宮女,立即神色匆匆地跑了出去。
也不顧眼前是不是有人走來,倫王看着匆匆離去的宮女,又見正堂裏面凝重的衆人,估摸着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