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園裏面寂靜無聲,雖然平靜,卻也沒有公主喪生的悲戚感,表面上看來和平時無異。
到底是他沒有感觸,還是晟舟國來的那一批人太過深藏不露,就連發生了這種大事,都能夠平靜無瀾。
“參見溫王殿下,不知溫王殿下到此處所謂何事?”賽月正準備去廚房拿點糕點,剛一出門便看見了一路疑惑之色進門的溫王。
賽月是和瑟身邊的貼身宮女,問她,一定好比過問任何人。
溫王看了四周,安靜得不像話。
“爲何這裏這麽安靜?怎麽沒有缺少宮女伺候嗎?”溫王有些疑惑地問道。
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反而問起了周圍的環境,賽月腦中百轉千回,終究是道:“王爺,這東華園向來就這麽安靜,不比别處喧鬧,您要是沒什麽事就請回吧,否則皇上知道您來這裏,定會怪罪的。”
賽月恭恭敬敬地答完,正準備轉身離開,豈料,還沒有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我是來找和瑟公主的,還請姑娘告知和瑟公主現在何處。”溫王叫住賽月,想了想,還是用這種方法最爲有效。
若是真的出了事,這個宮女必定會百般隐瞞推脫不讓他進去。
他隻需靜觀其變就是。
最近常常光臨東華園的,除了蒼冥絕,便是這個溫王了。
“溫王請稍等,奴婢先去替您回禀一聲。”賽月複又折了回去,往側殿的方向走去。
回禀一聲?莫不是和瑟還活着?這些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到底是誰欺騙了他?
溫王頭一次覺得事情竟然這麽不可琢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将許多謀算摧毀于無形的他,竟然在這麽簡單的一次事情上來回折騰了這麽久。
最後,竟然還是猜不出對方到底意欲何爲。
一路往側殿的方向走去,溫王心底的疑惑就越來越重,到底這裏面藏着什麽秘密?
蕭長歌已經猜到了溫王會前來尋她,早早地就準備好和他的見面,隻是比她心裏預想的要快一些罷了。
“不知道溫王今日前來有何要緊之事?”蕭長歌正在書房裏面練字,見溫王到來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居然地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巧笑倩兮如同往常一般,但是目光中銳利的光芒猶如一把尖刀似的刻進他的心裏,看起來是那樣冰冷。
“你……”溫王話音剛落,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急促了,連忙改變了方式。
差點就要問出你爲什麽活着這麽無知的話來了,幸虧及時制止住。
溫王掀起自己的外袍,坐到了左側的椅子上,悠然地道:“明日就是公主選擇夫婿的時候了,我隻是來告訴公主一定要擦亮雙眼才行。”
聽着他前後不一的話,蕭長歌的心裏驟然冷笑一聲。
她對溫王想要問出口的話知道得一清二楚,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天,而京城又傳的風風雨雨,葉霄蘿應該早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給了溫王才對。
“多謝溫王關心,既然是我在擇婿,也用不着溫王操心,東華園不是誰都能來的地方,還請溫王早些回去吧。”蕭長歌臉色平靜地下了逐客令。
溫王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雙陰冷的眼眸笑意吟吟,至今蕭長歌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算計什麽,還是真的在笑。
“和瑟公主,考慮了這麽多天,心中可有了人選?”溫王笑容淡淡地挂在臉上,似乎就等着她點頭了。
蕭長歌同樣回贈他一個笑容:“不管我的心中是否有了人選,都和溫王無關,溫王要是有這份閑心操心我的事情,還不如回府和溫王妃成雙入對更來的貼心。”
葉霄蘿的名字再次被提及,蕭長歌臉上帶着淡淡的嘲諷笑容,溫王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看來公主已經略有耳聞了,真是讓公主見笑了。”溫王臉色有些難看,方才的淺笑再難維持。
“我聽聞昨日皇上就傳召了各個皇子進宮,說的正是怎麽樣壓下此事吧?看來皇上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想要深究,溫王不必太過擔心。”蕭長歌輕聲安慰道。
突然,溫王的目光卻直直地掃到了她的臉上,心裏頓時升起一股複雜的感情,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感情。
“我自然知道父皇的,沒有什麽可擔心,既然公主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不妨說下你是怎麽想的?”溫王想起葉霄蘿說的話,試探問道。
聽完他的話,蕭長歌突然低聲笑了笑:“王爺說笑了,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得知這件事情也隻是傳言太過厲害,并沒有多想,恐怕王爺是問錯人了。”
兩人各懷心思,分别想要套出對方心裏的想法,卻又隐藏太深,一點縫隙不露。
沒有問出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溫王隻是淡淡笑了笑,終止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今天能見到一個活生生的蕭長歌,對于溫王來說,就是一個最好的答案。
明溪一直守在暗處,等到溫王離開之後,他才從門口進來,方才的那一番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溫王在試探你?”方才聽了那麽多,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他都能知道的事情,蕭長歌又怎麽會感覺不到?
蕭長歌眼眸的光暗淡下來,臉上最後的一點笑容再也不見。
“那天晚上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葉霄蘿沒有那麽大的膽子自己兜着,應該早就告訴了溫王。所以,溫王今天來的目的,應該隻是看看我是否還活着。”她的聲音裏掩蓋不住的冰冷,根本沒有任何感情。
自從那天蒼冥絕來過之後,她的臉上就像是現在這樣,冰冷無情。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爲何還要讓他不用擔心?爲什麽不由此挑唆他和葉霄蘿的關系?”明溪皺着眉頭深思熟慮了一會,當覺得這種方式才是最好,最正确的。
蕭長歌卻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疲憊:“溫王的爲人,我還是略知一二的,不用我挑唆,他和葉霄蘿的關系早就水火不容了。”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在溫王的心裏,葉霄蘿都不是溫王妃的最佳人選。
因爲葉霄蘿不肯放手的堅定意志,在無可奈何之下,溫王選擇了妥協,開始了這一段一廂情願的夫妻生活。
明溪看着蕭長歌疲倦的臉色,抿抿唇,想要說:小花,不如你跟我走。話到嘴邊,打了一個結,卻變成了:“小花,不要想太多,不管怎麽樣,我都在你身後。”
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說出這句話。
明溪有些讪讪然地低下了頭,看着地面,不言不語。
“阿洛蘭怎麽樣了?”蕭長歌突然想起了昨天情緒幾近崩潰的阿洛蘭,心裏滿懷歉意。
昨天經曆了那件事情,恐怕阿洛蘭的心裏應該會有一個疙瘩。
讓她假扮成從前的自己,卻招惹到了蒼冥絕,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蕭長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隻顧自己着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阿洛蘭的心裏在想着什麽。
“昨天回去之後,很早就睡了,我要幫她把人皮面具取下來,她也不讓,隻是睡覺時一直拉着我的手,看來應該是情緒很不好。”明溪一字一句說了阿洛蘭的情況。
“我去看看她吧。”蕭長歌眉心微動,站了起來。
外面的風雪有些大,賽月拿了傘跟在她的身後,明溪走在前面,往右偏殿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雪花幾乎飄落到了門上,擋住了微薄的門,幾乎是沒有任何燭火點燃的房間此刻也顯得明亮非常。
輕輕推開門,裏十分安靜,直到繞到屏風的後面,蕭長歌才看到躺在床上的阿洛蘭。
“小花,你怎麽來了?”阿洛蘭雙目圓睜地望着床頂,見她進來,有些艱難地開口。
蕭長歌一路暢通無阻地坐到了床上,她目光淡然地看着旁邊的窗戶,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我叫蕭長歌,我是蕭府的庶女,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還有姐姐百般刁難,她們逼着我嫁給了四皇子蒼冥絕,他當時腳筋全斷,容貌皆毀,整日帶着面具示人。
嫁給他之後,我以爲我的生活也就這樣了,誰知卻和他慢慢地磨合起來,我尋遍天下醫書古籍,隻爲治好他的病。我成功了,坐享絕世神醫之名,卻被葉霄蘿暗算,害死在京城外。
雖然逃離火海,但是容貌皆變,這次回來目的就是爲了尋找他,再嫁給他。誰知,讓他看見了你的容貌,弄巧成拙。”蕭長歌木然地說到這裏,頓了頓,轉眼看向了身邊的阿洛蘭。
她雙眼帶淚,有些痛苦地看着床頂。
“原來,你就是他口中的長歌,他沒有認錯人,隻是一時被回憶蒙蔽了而已。小花,你不要怪他,如果說清楚了,你們絕對能夠在一起的。”阿洛蘭擡手擦掉了蕭長歌臉上的淚水。
“我不會怪他,所以你也不要害怕,他不會傷害你的。”蕭長歌伸手攬住阿洛蘭,将她攬在自己懷裏。
她不想讓阿洛蘭看到蒼冥絕的偏執,也不想讓她害怕,但是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麽走下去,還有很多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風順。
“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他很可憐,小花,你爲什麽不和他相認呢?”隻要相認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長歌點點頭:“我會找個合适的機會告訴他的,阿洛蘭,這段時間要委屈你了,在我和他相認之前,切不可輕舉妄動。”
“雖然我不會輕舉妄動,但是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小花,你到底要選誰呀?”阿洛蘭冥思苦想,除了蒼冥絕,肯本想不出來别人的名字。
盡管那天晚上,蒼冥絕已經說了會娶蕭長歌,但是唯一的條件就是也要娶了阿洛蘭。
不知道嘉成帝會不會同意他這個有些無理取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