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蕭長歌都守在密室房間裏,觀察着蒼冥絕身上一點一滴的變化,魅月端着稀飯來了好幾次了,她也隻是稍微吃了一口便不再吃。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
蕭長歌看了一眼窗外,雨水下的快活,她伸手替蒼冥絕拉了拉被子,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睛越來越花,眼前的景物轉個不停,一下子沒有色彩,她伸手探上額頭,一時間什麽知覺都沒了。
宮中,明亮的窗台底下擱置着一盆香雪蘭,故意留出來的一點縫隙讓外面的大雨灑在香雪蘭的上面。
一隻戴滿玉镯,翡翠桌子的手輕輕地從葉子上拉下,水珠順着她的手滴落到了一邊的木桌上。
她目光深沉地盯着那盆香雪蘭,不一會,身後便響起了玉芝的聲音:“娘娘,太子來了。”
“快請進來。”葉皇後的聲音裏微帶興奮,說完後,便坐到了旁邊的軟墊椅子上。
不一會,平穩的腳步聲緩緩地踏進了房間,蒼穆修請了一個安,便坐到了一邊的軟墊上,臉上帶着自信得意的笑容。
葉皇後的兒子她怎麽不了解,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他的笑容都一直挂在臉上,不過那種僵硬的笑容和現在不一樣,她斷定一定是有什麽好事了。
“修兒,是不是遇到什麽開心事了?”葉皇後笑問道。
什麽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從小就是這樣,蒼穆修收回了嘴角的笑意,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因爲他暫時還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母後,前幾日兒臣在路上看到一個姑娘,爲了救她得了病的娘親,要去賣身,兒臣一時不忍,便幫她的母親找了個好大夫,并且給了她足夠的銀子讓她的娘度過下半輩子。”蒼穆修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他從來不會瞞葉皇後任何事情,除了……蕭長歌之外。
聽到這,葉芳雪忽而擡起頭看了看他,描繪精緻的眉頭微微皺着,他們是皇家的人,怎麽能屈尊降貴去救一個素不相識,又是貧民的人呢?
“修兒……”葉皇後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就被蒼穆修的一聲笑容打斷。
“母後,兒臣這麽做,自然是有兒臣的原因的。”蒼穆修神秘一笑,忽然舉起手拍了兩聲,屏風那頭就響起一個聲音。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吉祥。”
這個聲音像極了一個人,葉皇後猛地一驚,緩緩地從坐墊裏站了起來,目光緊緊地盯着屏風,冬梅白雪的屏風此時怕是被她盯得快要穿出一個洞來。
葉皇後用手帕捂住自己的胸口,柳眉緊緊地皺着,看着蒼穆修半天說不出話來。
“母後,這個聲音是不是很像冥王妃!”蒼穆修低沉的嗓音響在葉皇後的耳邊。
“像,像極了!”葉皇後緩緩道,難不成真的是蕭長歌?
可是再仔細一聽,就會發現兩人說話完全不一樣,這個人的聲音雖然像,但是卻沒有蕭長歌的一種果斷,反而有種女孩子溫柔軟膩感,聽上去更讓人舒服一些。
“修兒,這個就是你救的人?”葉皇後重新坐下,看來又是有一場好戲要上場了。
蒼穆修點點頭:“如酥,出來吧。”
話音剛落,屏風後面就緩緩走出一個女子,原是一副再清新純潔不過的女子,此時已經上了淡淡的妝容,臉頰透着淡淡的粉色,眼睛精心勾繪出一種妖媚的模樣,唇上是深紅色的唇色,整個人就像是一朵大紅大豔的牡丹花。
這張臉卻是和蕭長歌截然不同,她是妖媚,而蕭長歌更是一種大氣的清亮,讓人如同遇見涼風過境一樣舒暢。
如酥沒有受過宮規的訓練,呈現出的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步伐,沒有了宮中人的扶風弱柳,和她的妝容相比更顯得像一朵開在山外的野牡丹。
“太子,皇後娘娘,奴婢如酥。”她對着葉皇後莞爾一笑。
“如酥,這個是我的母後,以後也是你的主子。”蒼穆修淡然道。
自從救治了如酥的母親之後,如酥就被蒼穆修帶進了太子府,每天都會安排給她不同的訓練,讓能精通各種琴棋書畫,還有武功。她原是窮人家的孩子,所下的功夫都比别人多,也更刻苦,所以很的蒼穆修的賞識。
她知道,如果自己沒有一點利用價值,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蒼穆修的重用,也不可能站在皇宮裏和當朝的皇後說話。
所以,她很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是。”如酥對着端坐上位的葉皇後恭敬行禮。
葉皇後看了她一眼,除了聲音和蕭長歌一樣之外,身上也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索性坐着喝茶。
蒼穆修遣退了如酥,看向了葉皇後,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神色,他一時摸不透她的想法。
“母後,如酥将來對我們必有重用,不,應該說是她的聲音。”蒼穆修低聲道。
當初,他之所以救了如酥的母親,就是爲了她的這副和蕭長歌相似的嗓音,如果讓蒼冥絕聽到了這副嗓音不知道會怎麽樣?
“修兒,母後知道你想幹什麽,不過蕭長歌畢竟是冥王府,而且和冥王日日相對,你安排一個如酥,能成功嗎?”葉芳雪疑惑道。
“母後,兒臣有信心,您且看好就是。”蒼穆修信誓旦旦道。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志在必得的野望,隻要一想到能利用如酥破壞蒼冥絕和蕭長歌的感情,他的心裏就有一種沸騰感。
他殊不知,兩個人的心裏打的完全不是同一個算盤。
雨天過後天空升起了彩虹,從房間裏就能看到外面半空中吊着的彩虹。
“怎麽樣?她什麽時候能醒?”一個冰冷略帶沙啞的男聲問道,他語氣中似有若無地透露着一種無能爲力的憤怒。
“是勞累過度,我給她熬點藥,再睡久一點就沒事了。”離箫淡然說道,收了搭在一隻纖細的手腕上的手帕。
“恩,去吧。”蒼冥絕淡淡道,緊盯着面色蒼白的蕭長歌,目光裏充滿着心疼。
他伸手大手輕輕地撫摸着蕭長歌的長發,她眼下的一片烏青證明了這幾天她的勞累,因爲自己的病竟然讓她勞累到昏倒,如果可以,他甯願自己替她受罪。
從離箫的口中,他知道了自己昏迷的這兩天發生了什麽,因爲治好自己的病,她竟然日夜無眠,一心一意地照料自己。
從小到大,除了自己的母後會這樣疼愛自己,再無他人。
“長歌……”他低聲呢喃着她的名字,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王爺,藥來了。”離箫扣了扣門,得到裏面的回應之後,便端着藥進去。
蒼冥絕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伸手接過離箫遞過來的藥,自己淺嘗了一口溫度,忽而皺了皺眉:“這麽苦?去加點糖來。”
離箫站在一邊有些難辦,藥不都是這樣麽?之前見她喝的時候都這麽苦,也沒有見你說些什麽。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低聲回道:“王爺,良藥苦口利于病。”
話音剛落,就被蒼冥絕淩厲的目光一掃,他立即低下了頭,早知道他就不說了,加糖就加呗。
直到聽見碗放在桌子上的聲音時,離箫才松了一口氣。
蒼冥絕拿着小湯匙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可是剛放進嘴裏就吐了出來,他拿了手帕擦了擦,再喂也是一樣的情況。
離箫見狀,打開蕭長歌的醫藥箱看了看,拿出經常給蒼冥絕喂藥的那個小漏鬥:“王爺,我看王妃給您喂藥的時候都用這個,不然我們也試試?”
蒼冥絕擡頭看了看那漏鬥,一個圓圓小小的圓嘴,劍眉微皺着,狹長的雙眼眯成一條縫,冷冷道:“這個有用嗎?”
“有。”離箫堅定地點點頭。
見蒼冥絕沒有說什麽,他拿着小漏鬥就過去了。
“王爺,您把王妃扶起來斜躺着。”離箫說罷,将小漏鬥放進了蕭長歌的嘴裏,然後一點一點地将藥從漏鬥裏喂進了她的嘴裏。
蒼冥絕看着她修長的脖頸慢慢地吞咽着藥水,心裏漸漸地平緩下來。
喂完了藥之後,離箫拿着碗出去了,蒼冥絕緩緩地将她放了下來,拉了拉被子将她蓋好。
夜晚寂靜無聲,唯有窗外的清風徐徐吹過。
蕭長歌一睜眼,就看到了坐在她身邊的蒼冥絕,他閉着眼睛靠在床邊,臉上包着白色的紗布,隻露出眼睛和嘴唇,長長的睫毛讓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便很快地縮回手。
蒼冥絕睡眠不深,一直處于防備的狀态,時常半夜有點動靜都能驚醒他,蕭長歌的手指碰到他睫毛的那一刻他就清醒了,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哎,你醒了?我還以爲你睡着呢!”蕭長歌被他握住了手一時掙脫不開,便由他握着。
蒼冥絕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以後不論怎麽樣,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方才,他一醒過來,就看到蕭長歌躺在自己的身邊,臉色蒼白,眼角下一片烏青,他連忙叫來了離箫,問了才知道原來是勞累過度了。
那時,他才明白了什麽叫做慌亂和恐懼,才明白他有多麽害怕她離開。
直到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慌亂和恐懼全都消失不見,她略帶微涼的雙手撫上自己的睫毛,他吊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回了胸腔。
“知道了。”蕭長歌平靜道,他就算是擔心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蒼冥絕緩緩地伸出手,将她攬進自己的懷裏。
“你的腳和臉疼嗎?千萬不要瞞我。”蕭長歌擡頭看了看他包着紗布的臉,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