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好在上的宮殿裏隻燃着一盞宮燈。
風玉钰想起了這個晚上。
這便是滅了蘇家滿門的前一天晚上,他随便找了個理由就把蘇家的長子給關押了,第二天才能蘇家的人給帶入宮中,才能把一切的罪給推給想救蘇家長子出來的他們。
那天晚上,風玉钰并不在這殿中。
他怕是一聽到蘇雲和哭他就什麽都繳械投降了。
于是他逃開了。
在第二日決定一切實施的時候才再次回來,所以他也并不知道這蘇雲和竟然在沒有他在的寝殿外跪了一晚上。
也難怪第二日的她滿臉死氣。
最後甘願赴死。
“雲和,我能抱抱你嗎?”
風玉钰眼睛裏卻盡是柔情,他緩緩伸開胳膊想環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卻抵死也不肯倒下的女人,可是他的胳膊卻從她身上掠過,他又去抱,可是卻怎麽也抱不住。
在最後的那一刻,蘇雲和倒地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沒能抱住她。
他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眼底的絕望和痛苦。
這一旦哭出來就好像是萬丈的堤壩破了一道口子。
再也止不住了。
“雲和,讓我抱抱你,讓我抱抱你……”
他好想再抱抱她。
可這裏隻是幻境啊。
然後不知道究竟又發生了什麽,眼前的迷霧小雨盡數散去,風蘭卿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眼前的境況緩緩變得清晰,他這才發現自己依舊是在這個寝殿裏。
外面是紛飛的箭矢。
還有震耳欲聾的厮殺聲。
風玉钰全身一震,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穿着一襲龍袍,并且他手中還緊緊的捏着一把染血的長劍。
他慢慢的回頭就看到跪在他不遠處的蘇雲和,他剛想往前走去抱她,這時候卻突然有一個士兵沖進來,跪地俯首:“皇上,蘇家的人已盡數誅殺!”
風玉钰看到蘇雲和的臉刹那毫無血色。
然後她竟然又低聲輕笑出來:“蘇家反了?哈,可笑……”
依舊是這般情景。
依舊是這般的痛心。
風玉钰緩緩的蹲下身子,一把長劍卻蓦然摔在了地上,哀鳴大作。風玉钰卻是不顧那士兵的怪異臉色,而直接的跪在了蘇雲和對面,一把就抱住了她。
他這次終于觸碰到了她。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是我錯了。”風玉钰滿足的淺淺勾起唇角來,眉眼間卻俱是溫柔,像是一江春風悠悠,“可是雲和,我這窮盡一生才尋到了的你故而難求,可是江山也是我這一生最渴望的東西,爲了他我隻能放棄了你。不過這一次,我可能再也放不開你了。我知道這是幻境,也知道我擁住的并不是你,可是我真的後悔當天沒能這樣抱住你……”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蘇雲和握着一把長劍直接就對着他的後背刺了下來,穿過了他的胸口,最後刺入啊她的心口。
風玉钰愣了片刻。
他慢慢的睜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又盡數散了,繁華一點點的褪變成了如今的這般衰敗模樣,他看到了窗台上蔓延伸進來的那一枝半開欲放的玉蘭花被人給摘開了,此時就挽在了他抱住的這個女人頭上。
阿息緩緩勾起嘴角來。
一聲歎息卻是微不可聞。
“風玉钰,如果你早就這樣做了,這一切又怎麽會變成如今的這個局面?我做了這麽多不過是我……隻爲了求你這一個擁抱啊。”
她的話音剛剛說完。
頭上的那一朵玉蘭花便已經從她頭上掉落。
很快,她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
生人骨肉盡數脫落,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具白骨。
從哪裏飛進來一枚花瓣。
绯色的花瓣落在了從蘇雲和頭上掉下來的那朵衰敗的花上。
可惜了。
終是晚了一步。
花涼城一路走的飛快。
阿息在這深宮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電話可躲避着的,除了這個禁地,再加上這個禁地還是一切事情的開始和終結,所以她隻有來這裏。她剛剛去了風玉钰的寝殿,卻發現風玉钰不見了蹤影,于是她便猜到他也是來了這禁地。
她繞過了一程抄手遊廊。
忽的不知道哪裏吹過來的一陣風,吹的枝頭的玉蘭花迎風而動,最後就落了一地。
花涼城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她一步步往裏面走,最後停在了那個禁地的門口,她思忖了片刻還是輕輕推門而入。
然後便被裏面的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風玉钰跪在地上身後插着一把長劍,而那把長劍卻被他懷裏緊緊抱着的一個骷髅所握着,風玉钰伸手緊緊的抱着那個着了鳳袍的骷髅。
花涼城眉眼輕輕一動。
她看到窗戶邊延伸着生長進來的那支玉蘭,似乎是長了一朵半開欲放的花苞。
印着外面的一片蒼茫雨色。
入了誰的夢呢?
呵,誰知道呢。
南王朝第十七任皇帝,終于還是拉下了帷幕。這任皇帝在職期間,無功德卻也無罪責,唯一說的出來的便是他身上的一段佳話。
隻是這些東西,終究不會寫入史冊。
所以還是要飄散在時光的指縫中去了。
這位皇帝殁了之後僅僅三天,新帝登基。
新帝便是這南王朝的五王爺——風問月。不過鑒于他年紀太小,所以由上任國師擔任他的導師,三王爺手下一得力幕僚而輔佐。
說起那幕僚,就是有的說了。
她肚子裏有着三王爺的孩子,且如今三王爺生氣不明,她竟然也不顧這滿朝文武的抗議直接就垂簾聽政了。這前朝臣子不肯認她,卻聽得這北王朝的皇帝沈羅鬼送了禮來,甚至還說什麽對她不恭便是對自己不恭的話,更何況那國師大人也都紛紛極力推薦她。
于是她便破格的被皇帝封了一位夫人。
此夫人上可罰皇帝,下能掌南王朝的财政刑罰。
終成傳奇。
這一筆被寫入了曆史之中。
古蔺這個名字,也成了這千百年來萬人供奉的一個信仰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