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停在面前的那一支半開欲放的玉蘭花上，她微微一滞，卻又感覺到了破舊的門被輕輕推開。她慵懶的擡起眼尾，一個愣神就撞入了那人的如水的眼眸之中。
阿息面無表情，泛起眼底卻是湧現出了幾分嘲諷的笑意來：“按理來說，你現在是不該醒來的，你現在應該在睡覺。”
風玉钰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而淺淺一笑：“嗯，本來是困的，可是我突然就很想你，便也醒了再也睡不着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是偷偷摸摸的來的，這個地方别人都尋不到。”
我……
風玉钰何時會用“我”又何時會對她如此好？阿息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的眼睛，忽的又緩緩笑開：“你如今神志不清。”
“我此時的神志比所有的時候都清醒。”
阿息微微皺眉，目光仿佛是隔了這一場紅塵的舊夢落在窗外，忽的低低一笑：“你還記不記得兒時的時候我調皮，曾經被那皇後娘娘的一隻小虎豹給抓傷了手臂？”
風玉钰的思緒也回到了許多年以前。
“我當然記得。”
阿息淺淺一笑：“你當然會記得了，因爲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了的，你算好了一切甚至連那一隻小虎豹都算計好了，直起等着我跳進去。而拜你所賜，我這一生，也的确是因爲那一隻小虎豹而糟透了。”
風玉钰淺淺的眯起眼睛，其中百種情愫一閃而過，最後卻又是輕輕的笑起來。
“那個時候我的确是在算計你，算計你蘇家，可是爲了這些我完全沒必要去豁出命去，那一次，我是真的想爲你出氣。”
“究竟是爲了誰都不重要了。”阿息慢慢的坐起身來，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觸到了發髻上那一支衰敗了的玉蘭花，她低下頭來輕聲一笑，“當年的我的确是有些傻的，所以才會去愛上你，所以連那些真血假血都分辨不出來。可是如今我不傻了，我也明白過來了，你的一切算計我也都知曉了。”
風玉钰緊緊皺起眉來。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當時我真的毫無它法。”
怎麽可能會沒有辦法？
隻是你自己不想去承認罷了。
阿息拖着一襲及地的鳳袍下了榻，她緩緩移步走到窗戶邊去，把頭上衰敗了的玉蘭花換上了一支新花，漫不經心的捏着那一朵衰敗的玉蘭花在手中把玩着。
“風玉钰，幾日之前在朝堂上說的話你不可能會沒聽到，你難道就被不好奇你自己是中了什麽蠱蟲嗎？”
所有的人都是有弱點的。
或生或死，或權或美人。
有了弱點，他的一切都夾雜着不純粹了。
而蘇雲和要的卻是純粹至極的愛情。
所以，風玉钰給不了她。
風玉钰聽了這話，果真微微的皺起了眉，但是他思忖了片刻卻好像懂了什麽而臉色微微一白：“莫不是我體内的蠱蟲和風蘭卿的蠱蟲是同一種？”
阿息打了一個響指：“你還是很聰明。”
忽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而又扔了手中的衰敗了的花，轉身就朝着門口的風玉钰走去，輕笑着道：“如今你也猜到了，風蘭卿命不久矣，你也同樣。”
風玉钰一怔。
面前突然湧起了薄薄的霧氣。
霧氣盡散。
裏面着了鳳袍的不可一世的女人已經換了另一番模樣。
那一番在他夢裏出現了許多年的模樣。
羅裙霓裳，環珮叮當，挽了高高的髻，抹了豔麗的胭脂，額間畫了一朵淺淺的花。霓裳豔麗，襯着她精緻的容顔，行走在海底，卻無端另天上人所有美好都靜默。
他看到年少的自己在另一邊出現。
蘇雲和看到了他，便對着他眨了眨眼，霓裳随着清風四下散開，如同在她身邊蒙了一層血般豔麗，蘇雲和沖着他抛了一個媚眼，卻還是不管不顧的朝他走去。
每走一步他就在想，爲什麽這蘇雲和隻是一眼就愛上了他？
蘇雲和之前對他說過。
她對他是一見鍾情。
可是這世間最不公平的就是一見鍾情，因爲你對一個人一見鍾情，便需要花好久好久去感動他。
久到，忘記自我的卑微。
不過她說，卑微又如何，卑微總比認命好。
風玉钰看到幻境中的蘇雲和還在朝着幻境中的蘇雲和走着，他的瞳孔緩緩放大，最後還是痛喊出聲。
“不，不要，不要再走了，你停下……停下啊……”
蘇雲和卻并沒有停下。
她走到了他面前站定，然後施施然轉了一圈，霓裳順着她的動作散開，豔麗無雙，如同血月散開，如同烈焰泣紅。她笑，眉間帶了妩媚：“你喜歡這樣的我麽？”
幻境中的風玉钰緩緩抽出來一直放在身後的那把匕首。
徐徐的對準了蘇雲和的脖頸。
蘇雲和明顯一怔沒有反應過來：“什……什麽，你在做什麽？”
幻境中發生的一切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
風玉钰格外的清楚這一點。
可是他卻也無法改變。
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拿着匕首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一道口子。
然後緊緊的抓住了蘇雲和的手臂。
眉眼間盡是決絕。
“以後朕和你就徹底的斷了，千萬别讓朕找到你蘇家謀反的證據，否則，所有的人任何的人朕都不會放過。”
蘇雲和睜大了眼睛看他：“那我呢？”
“你也一樣。”
像是很多年前的一場舊夢。
風玉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畫面停在了一陣蒼茫夜色之中，天上落着零星的小雨。
他擡頭往前看。
這才發覺這是在自己的寝殿門口。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隐隐約約聽到一人的求饒聲，他擡腳往前走，雨水落在貣身上然後又從他體内穿過，這裏是幻境，可是他卻又記不清楚了。
雨景之中隐隐的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她還穿着那一襲紅衣。
可是紅衣卻盡數被雨水打濕了，粘在她身上，他幾乎能看到她瑟瑟發抖的模樣。
“皇上，我兄長絕對不會受賄的，皇上第不可以就這樣污蔑了我兄長，皇上……你見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