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還是在今夜紛紛揚揚的下來了。
花涼城托着腮從風玉钰窗戶邊往外看,這裏是深宮裏最高的地方,也是其中最是能俯瞰全景的地方。
雪花大片大片的。
紛紛揚揚的,似乎是要遮擋住這世間所有的髒污黑暗一般。
遙遙可以看到幾個挑燈的宮人,成對成列的貼着牆角而走,如同是一串串火紅的糖葫蘆一般。
說到糖葫蘆……
花涼城又神遊太虛了。
風玉钰好容易批閱完了手中的奏折,算了算時辰現在起碼也應該有三更了。他伸了個懶腰,有些疲累的活動了下脖子,就看到花涼城半倚在窗前的貴妃榻上,美眸半眯。
他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勾人。
風玉钰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外面的雪下的怎樣了?”
花涼城看了看:“約莫着應該有三指深了吧。”
風玉钰便淡淡的應了。
頓了頓又道:“朕記得之前你問過朕,如果立春了之後,朕還會不會處死風問月對嗎?”
花涼城伸手把曼帳給放了下來,眉眼依舊是格外的淡定的,仿佛這個問題對她才說根本微不足道一般。
“我之前的确是擔心過這個問題。”她拂袖而過,袖子裏攏了一城的雪色,“但是我這個人,一旦遇到自己的事,我便不會太在意了。方才皇上要問我的時候,我還料想着王爺會問我三王爺成親了我會不會難過的問題,沒想到皇上卻是問得這個。”
風玉钰淺淺笑開:“那好,那朕便問問你,他成親了,你可會難過?”
花涼城點了點頭:“嗯,我的确是特别的難過的。”她轉頭看了風玉钰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看的不大真切,“但是我卻是感覺皇上應該也是有幾分難過的。”
“哦?”風玉钰來了興緻,“此話怎講?”
“那漸陳是個什麽人物,皇上不可能會不知曉的。另外她頗受北王朝皇帝所寵愛,如今和三王爺在一起了,自然這北王朝的王室就會偏袒着三王爺一些。若是三王爺有一天覺得王位不怎麽好了……”
風玉钰陡然變了臉色,猛然拍桌而起:“放肆!”
宮人吓了一跳紛紛的跪了一地。
花涼城卻始終眉眼帶笑的看着他,不卑不亢的神色反而帶着幾分的挑釁。
“皇上這動怒的我可是糊塗了,你既然能把漸陳嫁給三王爺,這背後的利益陰謀的自然是自己清楚的很。怎麽,隻許你自己清楚明白嗎?”
風玉钰似乎微微眯起了眼睛,燈花經花涼城半開着的窗戶吹進來的冷風吹的一陣的搖擺不定,他危險的眯起了眼睛。
卻是笑了起來。
“你确實是聰敏。”
他伸手去把身後的披風給拿在了手裏,伸手屏退了一地的宮人,又從陳公公手裏接過了一把傘來,淡淡的道:“若是平常人平常的時間裏這般說的話,朕自然是誰也不會放過的。但是現在朕心情不錯,所以不加追究了你這次的無禮冒犯。”
他淡淡的走到了花涼城身邊。
輕輕掩唇笑了一聲:“既然現下已經這個時候了,這後宮裏的景色本就和雪是絕配。如今就好好的同朕出去走走吧。”
花涼城實在想不明白這冰天雪地的風玉钰是來了什麽心思要出去賞景,且先不說這個,就這冰天雪地還黑燈瞎火的,能賞什麽?
再者,那個地方還能比他的寝殿賞景更好的地方了?
不過這些話花涼城并不曾說出來。
花涼城沉吟了片刻,含笑道:“不知皇上是想去哪裏?”
風玉钰徑直伸出手來握住了花涼城的手,絲毫不給她掙脫的機會,便拉着她往外走,“你自同朕出去就是了。”
花涼城咬了咬牙心裏默默的爲自己念了好長的一段心經,才總算把自己心底的那股子想掙脫的感覺給磨下來了。
但是饒是如此。
兩個大男人卻在這裏深情的手拉着手去賞景的畫面還是有幾分的辣眼睛啊。
遠處斷碑殘垣。
地上落了一地的積雪。
這裏無人來過,所以這一地,竟是好似一塊上好的白布一般,鋪的展展平平的,絲毫沒有什麽髒污,更不要說什麽腳印了。
花涼城握着傘的手有些僵硬。
這天氣這麽冷的,她一路上都握着傘,這手自然都快給凍掉了。通紅通紅的也是好不委屈。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委屈就發現了這的不對。
因爲這個地方是蘇雲和生前的寝殿。
後來誤打誤撞還是又和風蘭卿第一次的葬身之所。
花涼城啧啧的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去評價的時候就看到身旁的風玉钰忽然走出了她的傘下,徑直木然的朝前面走去。
花涼城本來不想理會。
可是如今……
這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也是讓她感覺很無奈。
花涼城也急忙的跟了上去,就要給他撐傘的時候卻又被風玉钰輕輕揮手制止了。他走到這冷宮的大殿之中,卻忽的停下了步子。
站在最中間俯下身來,伸手去撫摸那地上的地闆。
這裏已經許久都沒人來了,灰塵狼藉蜘蛛網自然是不少的。花涼城懵了片刻,她記得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
可不就是蘇雲和死去的地方嗎?
花涼城眉眼一動。
也許這個風玉钰,是一直都放不下她的吧。
花涼城正幹咳着準備退下去的時候卻忽的聽到前面的風玉钰開了口,聲音淡淡的透着一股子的失落:“這個地方是朕此生最爲虧欠的女子的住處。”
花涼城了然的點了點頭。
卻也清楚明白的閉着嘴不肯再說什麽了。
風玉钰繼續道:“朕就在這裏殺了她。”
花涼城不說話。
風玉钰捂住唇輕輕的咳了一聲,又繼續道:“朕殺她的時候她肚子裏還有朕的孩子。”
花涼城當然知道。
那個過往她曾經在風玉钰的腦海中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