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突如其來。
沒有任何征召的就下了。
大雨連綿不絕,下了足足有一周。
花涼城日日坐在窗前,看着迎風而動左右搖擺不止的老槐樹,心中忍不住的擔憂。
她總是有一種感覺。
就是這棵樹似乎就是要死在這幾天之内。
花涼城胡亂的揉了揉趴在桌子上的九命的尾巴,忽的道,“九命,你能看出來這棵樹有什麽秘密嗎?”
九命還真的就探頭看了看老槐樹,然後就繼續趴在那裏了,眼皮都不曾再擡起來了。
“這棵樹……活了五十年了,它之所以活了這麽久,因爲它的養料是……”
九命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面忽的一聲炸響,然後便是衆人争吵怒罵的聲音。
“啊,怎麽回事……”
“有雷劈樹了……”
“快把我拉出去啊……”
……
花涼城立刻也站起身來,就看到屹立在院子中間的老槐樹不知怎麽回事,竟然通體發黑,此刻就像是被人攔腰截斷了一般。
倒在了一面牆上。
竟是把那面樓都壓了個結結實實。
不少人已經在拼命的救人了。
花涼城眯了眯眼看了看依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的天,忙道:“你在這好好等着我,我去去就來。”
說着便推開門跑了出去。
後來此事驚動了衙役,成群結隊的衙役披着蓑衣也跟着來了。
好一番折騰。
弄了一天才總算把那半截槐樹給拉了起來。
隻不過這客棧是由木頭所建,所以這棵樹突如其來的一撞,硬是把那半面樓撞出了一個口子。
像是突如其來的一道疤。
白日裏那老太太的秋千也四分五裂了,木柴和繩子斜斜的倒在地上。
可惜了。
花涼城站在樹根旁,撐着傘不住的搖頭,這棵樹活了這麽多年,居然到最後是被雷給劈的。
正出神間一個衙役走了過來,看到花涼城忍不住出言勸慰道:“姑娘您先讓到一邊,我們去清理一下樹根,再者,現在這雷說不準還會劈下來,你找個安全的地方也好。”
花涼城綻了一抹笑,剛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又轉過了頭去看那個衙役,皺了皺眉好奇的道:“這裏……經常會下這麽大的雨嗎?”
衙役頓了頓,面色也湧現出了幾分不解:“這個倒不是,雖然之前也下過大雨,但一連這麽久的雨倒是頭一遭。并且……還劈倒了一棵樹,誰知道是不是神靈發怒了呢。”
花涼城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那謝謝了,您小心點,我就先回去了。”
衙役擺了擺手:“姑娘也小心點,路滑。”
“嗯。”
花涼城剛提起裙擺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後的一聲慘叫——
“啊,來人啊,這樹下面竟然有兩個棺材!”
這一聲尖叫似是一個召喚,許多的人都探出了頭來湊熱鬧。花涼城首先反應過來,立刻就撐着傘朝着那個衙役顫顫巍巍跑出來的位置走去。
饒是她一向心理素質極高。
看到眼前的情況還是被吓了一跳。
樹根也被拔起,地下就呈現出一個坑的形狀。而在那個有些淩亂的坑裏面,兩個棺材就放置在最中間的位置!
但是棺材蓋卻被樹根長在了一起,書根被拔了起來,棺材蓋也被掀開了。
露出了裏面躺着的人。
通過衣服可以看出來是一男一女。
可是……
有膽大的過來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跑到一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衙役的頭的心理素質還是有一些的,見此還是淡定的揮了揮手,喊道:“這家客棧的掌櫃的在哪?快把他給我帶來!”
花涼城瞥了瞥棺材裏的兩人微微皺了皺眉。
從他們身上的衣服上可以看出來是本地的人,但是棺材的樣式和棺材的腐敗程度可以看出來應該已經死了五十多年了。
花涼城蓦然記起。
這棵樹的存在應該也有這麽多年了。
但是……
男子一身破爛,女子華服珠翠。
男子沒有眼睛,女子玉帛覆面。
屍身卻是沒有一絲腐爛的。
老太太很快就被叫了過來。
她步履蹒跚,面色卻是十分的祥和安靜的,像是她早就料到了這些,此刻不過是被發現了罷了。
全然是沒有一絲慌亂的。
實在是過于……波瀾不驚了。
衙役皺了皺眉。剛想上前卻被花涼城伸手擋住:“衙役大人今天也累了。不如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反正嘛,案件在這裏放着,棺材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失蹤,無需要擔心的。”
衙役本就對花涼城有好感,後又見她波瀾不驚不亂不驚,自是有幾分氣魄的,現在又這樣說,難免還是給了幾分薄面。
“可若是今天問不出來,我們回去了也不好交代……”
花涼城急忙從口袋裏掏出錢袋悄悄塞到了他的手裏,依舊是淺笑盈盈的模樣:“若是你不說的話,上司又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再說了,即使最後他們知曉了,不過一句年久了的棺材罷了,既不是兇殺案也不是謀殺案的,有誰會在意呢?”
衙役遲疑了下:“可這……”
“我呀,純屬就是看着這個掌櫃的年老了,受不住您們的這些嚴刑拷打,所以才心生不忍出此下計。想來您也是有父母的,也是知道官府衙役們詢問的細節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衙役默了默。
官府裏的利益沖突和嚴刑拷打,他是清楚的。
沒事都必須問出點事來。
而立之年的人尚且扛不住。
何況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呢?
想到這裏也不由的軟了聲音道,“那好吧,今日我便給姑娘一個面子。隻是今日這事,不能讓外人知曉,若是傳了出去,上面硬是要追查下來,我也有心無力了。”
花涼城淺笑:“自然自然。”
好容易把這些人給送走了,花涼城回頭去看老太太,卻不知她何時走到了那兩個棺材的旁邊。
她未曾撐傘。
就孤零零的站在雨裏。
頭發衣服盡濕。
有幾分不爲人知的狼狽和蕭瑟感。
花涼城正遲疑着想自己到底該怎樣開口問才是最好的時候,就聽到老太太忽然道:“這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妹妹,一個……是葉子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