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水曼在那棵柱子後站了一夜。
後來風玉钰翻窗而入。
後來蠟燭盡熄。
後來……
她此次前來就是爲了偷看花涼城和風玉钰兩個人,所以未曾叫宮女侍從前來。等到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之後,卻也懶得再回去那空洞冰冷的冷宮,便幹脆走到了門口,席地而坐。
月色越發的冷清。
花水曼裹了裹衣服,突然想起自己和風玉钰初遇的時候——
風玉钰笑容明朗沒有心機,因爲當時他的身邊有那個蘇雲和。
她就心甘情願的站在了他身後。
想着萬一有一天風玉钰能看到她呢?
後來,蘇雲和蘇家叛變了。
風玉钰親手殺了蘇雲和。
在風玉钰身邊的那個位置終于空下來了,她就去追逐,終于在一天風玉钰酩酊大醉的時候有了機會。
他抱着她吻着她,嘴裏卻在叫着蘇雲和。
她睜大眼睛去看曼帳。
眼底的酸澀苦澀卻怎麽也忍不住。
後來呢,後來他醒來後沒有提起衣服就走,而是直接下了旨封她爲貴妃娘娘。
當時她和三王爺風蘭卿可是有婚約的。
她以爲風玉钰爲了自己不惜和風蘭卿撕破了臉,卻不知風玉钰娶了她也不過是爲了辱風蘭卿罷了。
蘇雲和生前就是貴妃娘娘。
她以爲自己代替了蘇雲和。
蘇雲和素淨不喜争鬥,于是她也把她自己原本的華服濃妝給扼殺了,整日的吃齋念佛,一幅普度衆生的“聖母白蓮花”狀。
可是之後風玉钰清醒過後卻再也不曾見過她。
更不要說侍寝了。
她還可以自己麻木的去安慰自己,沒關系啊,起碼他也沒有臨幸别人啊。
後來,他就立了花涼城爲貴妃娘娘。
那日舉國上下都在抗議,可風玉钰卻不管不顧。
她幾乎有一種錯覺,錯覺是花涼城不是花涼城,而是蘇雲和的替身。
于是她終于平衡了一些。
然後不久之後,風蘭卿居然下令讓花涼城帶兵前去攻打北王朝。
她終于有了危險感。
可是風玉钰也突然莫明奇妙的陷入了沉睡。
她沒功夫去想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卻也知道一定跟花涼城有關。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的軟禁了。
一定又是花涼城動的手腳。
她早該知道這個女人是個禍害!
可她雖表面是個白蓮花,但手底到底有些人脈和路子。
于是花涼城大敗而回。
可居然還有人會幫她求情。
居然是風玉钰在幫她。不僅如此,小王爺和風蘭卿居然都在幫她。
她終于意識到不除掉花涼城,她永遠都翻不了身。
再後來……
花涼城爲奴,她特意去告誡别人給她點苦頭吃。
甚至讓绾妃給她準備了春藥。
可沒想到後來她竟又被風玉钰所救。
到了後來,竟是要被立爲了後。
花涼城貼身宮女百合來禀告的時候,她遲疑了片刻,可最後不知抱着什麽心思竟也是同意了。
風玉钰面無表情的把她貶爲貴人的時候,她看着風玉钰冰冷的眼想着她做的這一切終于大徹大悟。
她做這麽多不過是爲了讓風玉钰能看她一眼啊。
當年有蘇雲和,所以她得不到他。
可如今又有花涼城,她依舊求而不得。
以後呢,除掉花涼城,還會有其他人。
風玉钰愛的不是自己。
所以永遠都不會爲了自己而皺眉或歡笑。
什麽才是永遠都不會變的呢。
當時正是四更天了。
宮裏已經有早起的宮女嬷嬷們起來了,清掃的清掃送東西的送東西倒夜壺的倒夜壺。
花水曼依舊出了神一般的坐在那裏。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一個壺,猛然摔在了花水曼面前,裏面的液體流了出來,還有一些濺落到她的裙擺上,帶着腥臭的味道。
花水曼條件反射的站起身來微微皺眉。
天還未亮,宮燈的光昏昏暗暗的,那宮女并不知道自己沖撞了誰,忙跪下身來,身子不住的顫着請罪:“對不住主子,奴婢不是有心的……”
花水曼拍了拍裙擺,木然的頓了頓,“無妨,起身吧。”
那宮女聽到花水曼的聲音卻頓了頓。
立刻就站起身來,臉上全換成了鄙夷和刻毒,“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貴妃娘娘……啊不,貴人小主啊。怎麽這天還沒亮就坐在這了啊,是知道自己錯了污蔑不成所以來抱皇後娘娘大腿了是吧?”
這後宮就是這樣。
哪有什麽人情冷暖。
你得不到寵愛就真的連一個宮女也不如。
花水曼沒有說話。
那宮女卻跟上了瘾一樣,繼續喋喋不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倒了什麽黴,居然能沖撞到你這個“大善人”,果真是有您的地方路就不太平啊。”
她這一大聲嚷嚷很快就招惹來了很多八卦找事踩低爬高的人。
“哎喲,這不貴妃娘娘嗎……”
“什麽貴妃娘娘,她被貶爲貴人了!”
“她身上好臭啊……”
“很符合她的氣質和人品嘛……”
花水曼面色慘白卻找不到一個字來反駁。
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一個怒喝:“大清早的,在椒房殿門口吵什麽吵,驚醒了皇上和皇後娘娘,一個個的都等着人頭落地吧!”
花水曼認得這個聲音。
是百合。
那一聲皇上和皇後娘娘刺痛了她内心最柔軟的地方。
看好戲和挑事的宮女嬷嬷們立刻變了臉色,當即就讪笑着請罪退下了。
花水曼看着衆人倉皇逃走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可笑。
“娘娘,眼下還太早,不如您先……”
花水曼懂她的意思,也就道,“無妨,本宮在這門口等着便是了。”
等到衆人都散了百合也走了之後。
到底什麽才是永久不變的呢?
花水曼又蹲在門口想了許久,最後想,恐怕隻有權利和地位才是永久不變的吧。
花水曼慢慢伸手捂住了頭。
那麽風玉钰,你以後就不再是我的珍寶了。
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