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思一愣。
一擡眼看到那人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裏!
那人着了一襲寬松的黑袍,在風中傲然而立。長袍下擺繡有一抹暗紅色的湧金蓮,尊貴大氣。眉目五官如同刀刻,清朗俊美。眼神冰冷傲氣,好像注定就是斜睨天下的王者,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臣服。
這張臉,她打死也不會認錯。
她吃吃的笑起來,一面顫顫伸手想觸到他的臉,一面又自欺欺人的低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沈洛沒死,你不可能會死,你怎麽會舍得死呢?有我在,你怎麽會舍得死啊……我等了這麽多年,一步也不曾邁進去過,後來我聽聞你又娶了親有了兒子女兒,我也不信。我信的隻有那一句——你說要和我糾纏到死,就算下地獄也不會放過我……”
沈洛冷冷看她,好像聽不到她的話一般。
說着說着秦相思也再說不下去,終于沒了力氣,一股腦兒的什麽也不顧的蹲坐在地上,低聲道:“又是幻境,又是幻境對不對?你不會是沈洛,你和他一樣可你不是他。我能見到他,卻也隻能通過幻境,我連、連祭拜他都做不到……”
花涼城一怔。
看着她的眼神也隻剩下了歎息和憐憫。
也對,日日纏綿在身側的戀人,一舉一動想必定然都深入骨髓了,别人再是裝的像也不可能騙得過她的眼睛。
騙了她的人是她自己。
困了她這許多年的人也是她自己罷了。
花涼城蹲下身子,低聲道:“我知道你有一句話困在心底很多年了,一直想找沈洛問個明白。我既然應允了你要幫你,就肯定會幫你的。”
秦相思擡起眼看她,她的眼睛已經快腫成了桃子可她卻依舊沒能流出一點淚。“你……你要怎樣幫我?”
“當年,你已經死了,可風不負依舊動用了禁術想把你煉制成魅。但你身子太過虛弱,随時都有可能徹底死去,所以他便用了一顆五蘊珠困住了你的魂魄,所以你體内,是有一顆五蘊珠的,亦或是說,你便是一顆五蘊珠。”
秦相思蹙眉想了想:“我聽說過五蘊珠,可我并未見過。”
花涼城繼續道:“集齊了七顆五蘊珠便能穿越時空,到時候你完全可以回到三十年前去問沈洛個仔細。但是你不可能會挽回什麽或是改變什麽,因爲時空自是有時空運行的法則規律。”
秦相思聽得雲裏霧裏。
其他的什麽也沒聽懂,可唯獨那一句“你完全可以回到三十年前去問沈洛個仔細”她聽得清清楚楚。
時間從未停下流逝的動作。
都是往事如潮水,可憶不可追。可她失去的愛人,她當真還能再見一面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
花涼城眸光柔軟:“真的。你已經這個樣子了,我騙你還能有什麽好處呢?”
秦相思擡起眼,看向“沈洛”的眸光迷離,她收回了複雜情感的眼,良久隻是低聲道:“好。”
她這一生困了她那麽多年的問題,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希望能有人回答,她也無法放棄!
一邊是無休無止的寂寞,一邊是心愛之人的一句恨或愛。
她受夠了寂寞了。
四周的黑霧像是被陽光沖散了,整個世界都開始被燃化。
長橋融入流水,竹林融入了清風,那個女子也和那把斷劍融爲一體。
不過眨眼的功夫,剛才諾大的一個幻陣竟就隻剩下了一顆珠子靜靜躺在那裏!
那顆珠子泛着幽幽的黑色光華,似玉似陶瓷。周身有柔和光華流轉護着,像是一段塵封的黑暗往事。
花涼城疾步走上前把珠子撿了起來放到懷裏。
剛才還迷霧重重的路刹那就清明了起來!
“沈洛”匆匆跑上前來,在花涼城身側站定,才從耳後慢慢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清朗幹淨的臉。
是绛風華。
绛風華束起大拇指不住的稱贊:“将軍你可真是神了!你怎麽什麽都會啊,人皮面具之前我隻聽說過還從未見過,今日可算大開眼界了!”
花涼城慢慢站起來。
九命适時的從後面跑出來,輕松一躍便又跳到了花涼城懷裏。
“哦對了,将軍,剛才的那個女子是誰啊?她怎麽眨眼間就不見蹤影了?還有那團黑色的霧氣又是什麽啊,感覺怪怪的。”
花涼城抱了九命繼續往前走,語氣淡淡:“那個女子,是塵封在史書夾頁的一個傳奇罷了。”
绛風華似懂非懂的想了想,擡眼看花涼城已經走遠了,不由的邁開步子就去追。
“那将軍你是怎麽知道那女子肯定會想傷您的呢?”
“我故意觸她逆鱗,她怎麽可能會忍住?”
“那将軍爲何這樣做?”
“因爲……”花涼城頓了步子,單手撐在額頭上撐着去看太陽,低聲笑了,“因爲她這樣活着實在是太累了,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人隻有自己。”
绛風華又低頭去看她懷裏的九命,不由得笑了,“将軍你從哪裏弄得狐狸啊?整個華夏大陸的狐狸都數一數二的少,将軍居然能調教出這等乖巧可人的小狐狸,屬下不得不佩服啊!”
花涼城抱着懷裏的九命朝他揮了揮爪子,面上終是有了一絲笑意:“它喚九命,以後就是你抱着它了,來吧跟它好好接觸接觸。”
绛風華撩了袖子一臉天真的伸開手——可九命隻是傲嬌的瞥了他一眼,然後低頭舔了舔爪子,理也不理他。
绛風華:這可是有幾分尴尬啊狐狸大姐……
花涼城啞然失笑。
擡眼去看天。
天空湛藍如洗,隻是遙遠的北方挂着幾絲流雲,離的太遠真真切切的看不大清楚。
秦相思,我一定會幫你的。
你想再見沈洛一面,我一定會幫你的。
有人說這世間事,所有相遇都不過久别重逢。
可她也覺得,所有的離别都不過是在等重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