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六月初,槐花開的盛。
北王朝今日格外的熱鬧,處處都張燈結彩,鞭炮聲更是一聲大過一聲,震耳欲聾。街上調皮的小孩子拿了小鞭炮在玩,無數的百姓都收了手裏的活計,紛紛站在門口探頭探腦。
今日啊,是他們的太子爺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聽說這個太子妃可是個人物。太子爺是當初在戰場和她相識的,她一個女子不甘心隻在家裏繡花挽針的,竟男扮女裝來了戰場,飒爽的英姿瞬間便勾走了太子爺的心。隻是這場仗打下來竟是兇險,那女子爲了救太子爺竟滾下了山崖,廢了雙腿,就連手也被劃破留了好大的一個疤。
按理來說男人嘛,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但太子爺一向不同常人一樣,竟是撇去了一切閑言碎語,前些日子就因爲街上一個小販說了這女子的壞話,太子爺竟生生紮穿了那小販的嘴!震撼朝野啊!又爲了娶她,一連跪在皇上殿前三日,不達心願誓不罷休,皇上本是一萬個不同意,可後來實在是拗不過他便也随他去了。
于是便是這一場無數女子豔羨的婚禮。
幾兩竹風下的遇合榮枯。
說書先生口中的帝王家美人冢終于是換了花樣。
琉璃瓦的重檐屋頂格外的高傲,陽光下流光溢彩的宮殿被罵華麗的層層樓閣環繞,隻留了滿地浮萍。
沈洛一身紅衣,本就俊美邪魅的臉因了紅衣的喜慶多了幾分清朗,恍如仙人。
轎子在太子府門口停下。
沈洛翻身下馬,三步作兩步的上前,立刻有媒婆上前掀開了幕簾,沈洛在同樣一身紅衣的相思面前施施然伸開了手。
三年前,風不負也是這樣向她伸開了手。
不過他卻把她帶入了地獄。
眼前這雙手卻是要把她帶到仙境上去。
可是這雙手猛然停在她面前,相思卻又忍不住頓了頓。分明知道她該立刻伸出手去,可還是忍不住躊躇了。
這樣對嗎?與她與沈洛,是對的嗎?
沈洛似是看出她的爲難,還以爲她是腿不方便,當即便一拍腦袋,一個俯身便把相思抱了起來!相思驚呼了一聲,便隻能牢牢環住了他的脖子。
周圍傳來陣陣有默契的唏噓。
“太子爺你做的真棒!”
“是啊是啊,太子妃一定是害羞了哈哈……”
“太子爺可是要好好疼惜我們太子妃呀!”
“對啊,祝太子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相思臉一紅,便把臉埋在了沈洛懷裏,心裏恨死了北王朝成親不蓋蓋頭的規矩。
沈洛低頭看向相思,照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相思臉頰飛起的雲霞,嘴角眉眼不由的揚了起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北王朝的洞房卻是鬧的頗爲厲害的,但是那些賓客也知道太子妃的腿不好,所以玩歸玩也不曾出格。喝了酒盡興了,最後隻是要沈洛和相思來一個纏綿的吻。
相思臉猛然就紅了,沈洛倒也不含糊,直接便俯下身便在她唇上印了一口。
蜻蜓點水一般。
賓客自然是不滿意:“太子爺你這也太糊弄人了吧……”
沈洛便開始趕人了,臉色依舊是冷的:“我媳婦,我想怎樣就怎樣,我怎樣親她還要你們來看?”
衆賓客:“哎呀哎呀,太子爺害羞了……”
“再說!”沈洛幹脆拿了酒杯去砸人了,衆人急忙作勢欲躲,笑着便也都退下了,還不忘關了門。
沈洛這才放下了酒盞,身形晃了幾下,竟是趴在了桌子上。相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口,清了清嗓子道:“沈洛,你不過來睡啊?”
回答她的隻有沈洛平緩的呼吸聲。
相思翻了個白眼,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麽大喊了一聲:“哎呀!”
沈洛登時站起了身,疾步走到她眼前,眼底沒了一分的醉意,俱是心疼和焦急,“怎麽了,是不是碰到哪裏了?”
相思不答話,隻是伸手攬住了沈洛的脖子上,便把唇湊了上去。鋪天蓋地的柔軟和漫山遍野的槐花香,沈洛暈暈沉沉中,隻感覺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斷了。
燈滅了,各種不可描述的聲音傳來。
門口偷聽的衆人不由的睜大了眼捂住了嘴,同時發出一聲有默契的“哦~”便也互相拉着散了,又去前院喝酒去了。
長欄回廊,精緻樓閣,曲折的走廊檐下挂着一路的風鈴和紅紗,合着威風徐徐淡雅焚香,靜看水榭旁的竹節上的流水一點一點數着幽深的時光。
轉眼間又是六個月,相思已經有孕四個月。
十二份月的天已經霧蒙蒙的了,雲彩像是被濃墨潑出來的,烏壓壓的,隻是看着便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相思着了滾了一層貂絨的棉衣,腹部還搭了一塊兔毛的毯子,正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慵懶的曬着太陽。
如果時光能停留在這時就是最好了。
可是時光一直再走,于是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會在最美好的時候支離破碎。
從回廊深深處匆匆跑過來一個下人,那下人始終低着頭,直到跑到相思面前才猛然跪了下來,聲音帶了幾分哭腔:“求太子妃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家太子妃吧!”
相思被這句話整懵了,不由的問了句,“你說什麽,哪裏還有一個太子妃?”
那下人猛然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頓了片刻這才道:“小人說的是南王朝的太子妃,紫櫻夫人!”
相思抱着暖爐的手微微頓了頓。
眼睛瞬間就冷了,順帶着聲音也帶了幾分冷意,“誰讓你來找我的?”
下人頓了片刻又看了看相思身旁的婢女,相思眼底沒有一分暖意的揮了揮手示意那婢女下去,那下人這才輕聲道:“是……是南王朝的太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