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相思回去後的隔天。
風不負依舊咳的厲害,這幾天雖是相思回來了但是卻一次也沒去找她,而相思也同樣,自己主動搬離了主院住進了偏院。
好像都是有意的避開了彼此。
相思領了聖旨,獨自拖着尚未好還不是很靈活的腿跪在大殿上,良久底下身子是掩了臉。
有下人來打掃大殿,相思才慢慢起身朝屋裏走去。事後據那下人說,那天好像看到那個一向無法無天的王妃哭了。
别人聽好都哈哈一笑便不理會了。
别鬧了,七王妃刀槍不入哪會哭?
也是,鐵樹怎麽會開花,鐵人又怎麽會哭?
出征的那天早上,萬裏流霞,雲清天遠,繡了“南”字的大紅旗幟迎風飄動,獵獵作響,逐漸現出旗幟後的斑駁滄桑的城牆。
這戰争無非是兩個帝王的較量。
卻是用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土地來較量。
所有的戰争的開端都是主動,結束時全都是被動的。
相思褪去了紅衣霓裳美人妝,換上了戰袍盔甲青鬼面具。面無表情的走到戰馬前,直接翻身上馬,看不出腿的一絲毛病。
紫櫻依舊是舞娘的裝扮,此刻就垂眼凝眸的站在馬下擡眼看她,紅唇動了許久隻是道了一句:“珍重,娘娘。”
相思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不過掩在青鬼面具下,無人能看出來。轉頭擡眼去看身後的大軍,聲音已然粗重了許多:
“将士們!我不知道你們随我出征是自願想出人頭地,還是受了逼迫不得已!但我知道,你們隻要站在了這裏,這一生就不可能碌碌無爲!”
“好!好!好!将軍必勝!”
“将軍必勝!将軍必勝!”
“将軍大勝,凱旋而歸!”
“将軍……”
士兵們紛紛舉起武器在手中舉着,幾萬大軍聲音震耳欲聾!
相思這才垂了眼去看紫櫻,淡淡道:“等我回來,到時無論是你還是風不負還是秦相思,總要有個了斷。”
紫櫻一頓,“噗通”一聲便跪下了,忙不疊的道:“娘娘誤會了,奴并沒有對王爺有非分之想!”
“有沒有你清楚。”相思握了握馬鞍,擡眼望向身後的城牆,那裏空無一人。這麽些年,她親手趕走了自己身邊一切的朋友也斷了自己唯一的退路。可是那人,卻沒來送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卻無悲無喜,繼續道,“我也清楚。”
說罷也不理會跪在地上的紫櫻,直接握了馬鞍,雙腿一踢馬肚,低呵了一聲“駕”,馬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紫櫻的手緩緩握緊,待到大軍全部出發後才慢慢站起來。美眸掃向高高的城牆,那裏空空蕩蕩,一人來送行的都沒有。清風徐來,城牆一角卻露出了一抹白衣。
紫櫻突然記起這抹白衣她好像隻見七王爺穿過。
行軍的日子格外艱苦。
相思的腿傷還未好又連日奔波,腐肉越來越大。用了多少藥卻都于事無補。所幸她一直戴着青鬼面具,倒也無人認得出來她。
還好父親從小就逼她背兵法謀略,所以即使是初次上戰場,憑着幾次小戰打下來,就已經積累了不少的經驗。再加上有著名的幕僚爲她所用,所以這樣打下來竟然也是大獲全勝,直直把北王朝的人逼了回去。
但誰也沒料到,就在這最後的一戰裏,竟然有奸細暗中偷取軍情告知了北王朝,大軍全部受了埋伏。
死的死,跑的跑,散的散,最後這數萬大軍剩下的人寥寥無幾。相思領了僅剩下的千人,無奈之下隻得退到了北王朝裏,到了那斷崖之上!
也沒見那北王朝的人是怎樣退下的,竟然在這斷崖上頃刻就沒了蹤影!
北王朝的人步步逼了過來。
相思身後的士兵仿佛心有靈犀一樣,竟全部擋在了相思身前!
一個将領小心翼翼的在相思耳邊道:“将軍,等下若是打起來,你就趴在我們衆人身下,裝死逃過一劫!”
相思一聽,反手就打了那将領一個耳光,怒斥道:“你瘋了?我是将軍,豈有你們灑熱血抛頭顱,我卻在你們身後裝死這一說!”
“将軍我求你了……”那将領也不生氣,反而是急的眼圈都紅了,“不能全軍覆滅啊!總要給我們大軍留一個根啊!我們死了沒事,可是你是我們大軍的靈魂啊!”
相思冷哼一聲,卻毫不在意:“我不信什麽靈魂靈魂的,但是我知道如果一個将軍領的兵全部死了,而将軍卻活的好好的,那他就不是一個稱職的将軍!
将軍,就應該死在戰場上!”
說罷,相思擡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不由道:“你,叫什麽名字?”
“臣,李初冶。”
相思神情一僵。
她前不久才剛剛一把火燒了武将李大人的家,那把火雖是沒造成什麽大的損失,卻是燒死了那位李大人的兒媳。
也就是眼前的李初冶的妻子。
當即就轉了頭,話也吞吞吐吐:“你别管我,自己保住命就成了……”
說話間,北王朝的人就已經團團圍了上來,弓箭手一排排一列列的已然蓄勢待發。
“放!”領軍人一聲令下,密密麻麻的簡便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像是下了一場雨!
“将軍小心!”李初冶立刻脫了盔甲蓋在相思身上,然後不等相思說話便站在了相思身前,衆士兵也紛紛形成了一個圈,把相思護在了最中間!
一支支紛飛的箭矢刺在了衆人身上,相思什麽話都說不出,隻知道圍在自己身上的士兵一個個的倒在地上,很快就連李初冶也中了好幾箭!
不、不要,不該這樣的……
相思什麽話都說不出了,眼前迅速蒙了一層水霧,她看不清一切,隻知道壓在她身上的身體越來越多……
李初冶的眼光還停在她身上,唇蠕動了許久,才輕聲說出來:
将軍,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