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說是難過又像悲哀。
如果是不敢相信領軍的人會是一個女人的話,眼神裏不會有難過。那種難過,像是知道了什麽卻又什麽都無法改變的難過。
花涼城突然想,其實這陳嶼時是不是真的認得她呢?
可爲什麽花涼城的記憶裏卻又絲毫沒有這個人的蹤影呢?
現在,風蘭卿一本正經的對她說,陳嶼時身上的殺意很重,很快就要對她下手了!
不,這一點花涼城一點都不信。陳嶼時的眼神裏流露出的情緒告訴過她,陳嶼時不會殺她,隻會護她。但是之前給花涼城難堪的也是他……
腦子猛然一抽,電石火光間,花涼城大悟!
是不是這陳嶼時隻是想趕她走?不想讓她領軍也是因爲他知道以後要發生的什麽事?可陳嶼時是怎麽知道以後要發生什麽事,他既不會算卦也沒有知未來前事的異能,難不成……他也是穿越來的?
可是這華夏大陸是不存在曆史上的,即使陳嶼時也是穿越來的,也萬萬不會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啊!
這陳嶼時……倒是有秘密的一個人啊。
花涼城唇間淺淺勾起一抹笑,同樣隔空傳音道:“不,他不會殺我。王爺你先回去吧,陳嶼時這個人我自有辦法應對。”
風蘭卿一怔,黑瞳裏卻隻印出花涼城笃定的眼和勢在必得的笑,銀色月光下,随着金色的盔甲的光芒足以攝人心魂。
風蘭卿感覺心一跳,卻也沒說什麽,直接躍身而起,繡了玉蘭流芳的靴子輕點幾下樹葉,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花涼城這才停了步子,擡眼看向遠處低聲道:“陳嶼時,你究竟想做什麽?”
深山本無月,谧夜正靜沉。
似乎從遠方傳來了一縷清風,吹散了流雲,散落了一地浮萍霜雪。
深山的脈絡全部暴露在月色下,像枯樹的枝幹又像死人的枯骨,帶了詭異的笑藏于月色。
若真是想殺人滅口,在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是最好不過了。
陳嶼時沒有轉身,隻是沉沉一歎。
“花涼城。”他沒有喚她将軍而是直接喚了她名字,頓了頓又繼續道,“如果我說因爲你一人,我們十萬大軍會全局覆滅你信嗎?”
花涼城微微頓住,又輕聲笑起來:“那麽你是想告訴我,你能看到未來嗎?”
陳嶼時卻慢慢蹲下了身子,把頭全部埋在懷裏,低聲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你不甘隻做一個後宮女子,可是你要知道這畢竟是戰場,這……畢竟是拿屍骨鑄就江山的……”
花涼城突然冒出了一句:“陳嶼時,我們認得嗎?”
花涼城敏捷的捕捉到陳嶼時聽到這句話時的身子一僵。
“……認得。”
花涼城又問:“什麽時候認得的,我記得不大清楚了。”
“你不用記的那麽清楚。”陳嶼時背對着花涼城慢慢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了什麽東西,花涼城聽到他一聲低低的歎,然而一道寒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我記得清楚就好!”
幾乎是瞬間,陳嶼時拿着匕首就沖花涼城刺了過來,電石火光間花涼城一個激靈,飛腿踢過去就欲把匕首踢開,但卻被陳嶼時巧妙的躲過。花涼城眼一怔,腳踏上石塊飛身而起,陳嶼時緊緊跟上。
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這陳嶼時的武功竟這樣好,幾十個回合下來,竟沒露出絲毫破綻!
“陳嶼時,我究竟是哪裏惹了你,你非殺了我不可?”花涼城知道,這個時候,隻能自己激發出他的破綻了!
“我……我無心傷你,我隻是想逼你退出,你……你真的不能去戰場!”
又是“逼”這個字。
花涼城特别不喜歡這個字!
花涼城立刻抽出繞在腰間的軟鞭擋住迎面落下來的匕首,目光冰冷:“我不知道爲什麽你們都不想讓我去戰場,但是我知道,這個戰場我非去不可!”
陳嶼時眼底的期待一點點消失殆盡。
“你信我一次!花涼城!離你現在身邊的人遠點,不要信你身邊所有的人!”陳嶼時吼出來的時候幾乎眦目欲裂。
花涼城笑得張揚,眉目恣意像極了開的正盛的罂粟花:“我現在身邊的人,隻有你一個而已啊。”
“隻有将你重傷你才會上不了戰場,花涼城,别逼我!”陳嶼時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紅。
“誰逼誰還不一定。”
花涼城一掌把陳嶼時逼退了兩步,心口卻又傳來了那日在貴妃殿中熟悉的感覺!
身上大穴又開始四處遊離,如同沉睡的猛獸被什麽東西喚醒,随時會破體而出!
花涼城猛然擡頭,此刻夜色越發深了,厚重的雲彩擋了月亮此刻正在往這裏移,而花涼城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不見月光的!
急忙想伸手封住大穴,陳嶼時的匕首卻又直直刺了過來,花涼城條件反射的用手中的軟鞭擋在面前想擋住這一擊。
有花開的聲音傳來。
軟鞭斷了一截落在她腳下。
匕首刺穿了軟鞭,軟軟而又狠狠的刺在她心口的位置。
血跟開了閥門一樣的往外流!
可是眼前卻是特别熟悉的那日在貴妃殿的感覺!
陳嶼時懵了,花涼城心口的血順着匕首的花紋很快就流到了他手上,陳嶼時如同被燙到了手立馬收回手,同時身子一軟,便軟軟的半跪在花涼城面前,捂住臉似哭似笑:“命啊……”
命?又是命?當真無可救藥!
熟悉的暈眩感覺再次傳來,花涼城努力想大喊一聲可卻張了張嘴什麽也沒喊出來,身子軟軟往後倒去,可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涼城!”
風從她身側沖過來,灌滿了她的戰袍,風如刃劃破了她的臉。花涼城昏昏的想,看,果然輕敵是不對的啊。
這次這種感覺,距離上次,整整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