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已在樓梯上候着了。
“少奶奶,昨晚一定睡得好吧?”
金姨看了看挂在樓梯上方的鍾,笑着問。
沐暖暖一臉的憔悴,苦着臉說:“一夜都沒睡着,熱死了。”
金姨如夢方醒地哦了一聲,拍了拍頭道:“哎喲,我怎麽忘了客房裏的空調壞了的這件事情了?客房在頂層,平時走進去就像走進蒸籠似的,熱都熱死了。唉,難爲少奶奶熬了一夜。”
又責怪似地說:“少奶奶也是的,怎麽不言語一聲呢?”
“一開始我以爲睡睡就會涼下來的,心靜自然涼嘛,誰知道一夜都安靜不下來。”
金姨一邊引着沐暖暖往餐廳走,一邊說:“等會我就把少奶奶的被子給抱到樓下來。”
沐暖暖卻不同意:“你還是找個修理工來吧,把客房的空調給修修。”
“就算修好了,客房也沒二樓涼快。”金姨從暖壺裏倒出一杯新熬的豆漿,又從微波爐裏拿出幾樣早間才做的細糧點心,一邊碼着,一邊說:“大少爺出差去了,少奶奶不必擔心會擾得大少爺不好休息。”
“他…….他出差了?”
“嗯,”金姨又忙着将魚翅給炖下去,肥肥的臉上,五官已被笑挪了位置:“大少爺變得都讓我不認識了。”
“變了?他是孫悟空啊?還會七十二般變化?”
“少奶奶是不知道,我們家的大少爺啊,平時不太愛說話,我來了這麽多年,和大少爺說的話,總共都可以數得過來。可今天清晨,大少爺說了一大堆話。”
沐暖暖無心知道慕容雲澤究竟都說了些什麽,可是,面對金姨那驚詫卻樂滋滋的表情,她礙着禮貌,不得不随口問了句:“說什麽啦?”
金姨的記憶力好,将慕容雲澤的那番話,一字不漏地複述了一遍,最後笑容滿面地說:“你看你看,大少爺是放心不下少奶奶啊。”
沐暖暖的臉一紅,心還有些慌,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顫,杯裏的豆漿便溢了出來。
她沒想到慕容雲澤會說這樣的話。
但沐暖暖沒有接受慕容雲澤的這番“好意”,她的直覺告訴他,慕容雲澤又在玩手段。
她穩了穩神,轉移了話題:“夫人呢?夫人起床了嗎?”
在外人面前,沐暖暖依然想保持那份矜持與超脫,她認爲,婚姻及生活的好壞,主動權在當事人的手裏掌握着,外人,隻是看熱鬧,看不清門道。拯救自己的,除了自己外,誰也幫不上忙。
這個年頭,站在岸上觀火的人多,沖下去救火的人少。
金姨是屬于哪類的人,沐暖暖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家醜不可外揚,盡量減少外人嘲諷與譏笑的機會。
什麽事情,最好自己兜着。
“夫人哪?她已經走了,是二少爺送夫人回去的。二少爺還留下話了,說他一會兒就回來,然後陪你吃午飯。”
“夫人走了?爲什麽這麽着急的走呀?”沐暖暖微微一蹙眉,無助地望了望顯得異常空曠的客廳。那裏,婆婆常坐在窗下的搖椅裏。“金姨你怎麽不叫我一聲啊?”
婆婆出門,自己這個當媳婦的竟然還在睡大覺,這無論如何都有點說不過去。
尤其是,沐暖暖心裏還有個遺憾,那就是,自己已經下決心和慕容雲澤離婚了,自己和婆婆的婆媳關系,想來不會長久。婆婆對自己是那樣的疼愛與呵護,而自己,以後怕是沒有多少報答與孝順的機會了。
想到這個,沐暖暖的眼裏竟然泛起了淚花。
她想盡快地離開這個家,她卻不想離開婆婆。
這也是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生活中,處處存在着矛盾。
既依戀着媽媽,卻想離開媽媽的兒子。
金姨一邊擦着手,一邊無可奈何地說:“夫人不讓呢,夫人說,讓少奶奶多睡會。”
“嗯,夫人還說什麽了?”
“夫人說,讓少奶奶注意身體,多吃點東西,有空的話多給她打電話。”
“哦。夫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再回來呀?”
沐暖暖擔心,婆婆近期不回來的話,自己真的怕沒有多少機會陪伴她老人家了。
金姨搖了搖頭。
“金姨,你到過夫人的家嗎?”
沐暖暖突然問。
金姨納罕地看着少奶奶,回答說:“有啊,常去的。”
“那裏的房子大嗎?”
“跟這裏比起來,當然不算大。不過,也有四五個房間呢。”
哦。
沐暖暖住了口,不再問了。
“少奶奶快喝吧,豆漿涼了就不好喝了,一股豆腥味。”
嗯。
正在這時,小草一蹦一跳地從外面進來,附在門上看了一眼,便笑着撲了過來:“少奶奶,少奶奶你起來了?”
金姨一把拉開,責怪道:“看你一身的泥巴,小泥猴似的,快洗洗去。”
小草紮煞着兩隻黑乎乎的小手,一邊往水池走去,一邊回頭笑道:“少奶奶,信。”
“什麽信?誰的?”
“少奶奶的,大少爺寫給少奶奶的。”
見金姨和小草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笑微微地看着自己,沐暖暖不覺地紅了臉。
不知道這個該死的慕容雲澤,好端端的寫什麽信。
沐暖暖站了起來,站在窗前。
廚房外的空地上,劉媽正準備殺雞。可不小心,手中沒抓牢,雞跑了,在滿園子裏飛得撲撲響。劉媽追得氣喘籲籲的也沒抓住。無奈,劉媽抓了一把米丢在地上,那隻餓了許久的雞,停住了飛翔的翅膀,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它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那把米挨了過來。
就在它啄到第一口米粒的時候,劉媽一把将雞給逮住了。
沐暖暖心想,自己,會不會是那隻雞呢?
金姨将被子枕頭從客房抱下來的時候,沐暖暖也沒有堅持。反正慕容雲澤出差去了,睡在哪兒都沒關系,都不可能會遇上慕容雲澤。
金姨一邊關上門窗打開空調,一邊回頭說:“少奶奶睡會兒吧,看你的眼圈都是紅的。”
嗯。
沐暖暖不想睡覺,倒是想看看,慕容雲澤在信裏都說了些什麽。
金姨離開後,沐暖暖小心翼翼地将身體放到了冰涼的大床上。傷口雖然愈合了,可稍一牽扯還是有痛感。
将枕頭撂起來,沐暖暖倚靠在上面。
擰開台燈,一抹蒼白的光線就在有些迷離偏暗的空間舒展開來。
沐暖暖從家居服的口袋裏掏出那封信。
看了看沒有一字的封面,沐暖暖心想,慕容雲澤,他會在信裏頭說些什麽呢?
一定是威脅、恐吓的話吧?
沐暖暖對慕容雲澤這個人已有了幾分的了解。她知道,就算慕容雲澤一門心思想離婚。可當這離婚兩字是從自己嘴裏出來的,那麽,慕容雲澤會覺得,他的臉面被人橫掃了,輕慢了,他一定會反過來,堅決不同意離婚!
這個人,思維與行爲都與正常人反着來的。對付他,沐暖暖覺得,也得用反常的方法。否則,事情很難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