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見到分别了半年多的前男友,且在自己的結婚前夕,郝靜雅的心情很複雜。望着那張消瘦不少,顯得十分憔悴的模樣,她既心疼,又心酸,且有一絲恨意。
“你的事情解決好了嗎?你還好吧?”
她有許多話要說,可說出來的,隻是這麽一句淡淡的問候。
嗯。韓家棟的眼裏閃爍着一抹痛惜的神色,看了看郝靜雅,又看了看她手中拎着的小玩意,沉吟了許久,才堅定地說:“靜雅,我想跟你說件事,你有時間嗎?”
“什麽事?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情需要說的嗎?”
“有,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否則,我這輩子都無法面對你。”
有這麽嚴重嗎?郝靜雅心想,明天我就要和别人結婚了,你有沒有辦法面對,這又有什麽關系?
可看到韓家棟落寞的表情,懇切的眼神,郝靜雅心一軟,說了一句:“那你說吧。”
“我想,請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去看看一個人好嗎?”
“看什麽人,跟我有關嗎?”
韓家棟苦苦一笑:“跟你沒關系,不過,跟我的那件事情有關系。靜雅,你不想看看那個在别人嘴裏的童養媳,跟我有夫妻關系的女人?”
說實話,郝靜雅很想。
可她不願表露出來。
她搖了搖頭。
“靜雅,我求你,跟我去看看她好嗎?”
郝靜雅躊蹰了半天,點頭同意。
在離消防隊不遠的一條小巷裏,有一戶獨門獨戶的小院子。
韓家棟推開有些破敗的院門,領着郝靜雅走了進去。
在一間朝東的小偏屋前,韓家棟站住了,指着透出微弱亮光的小窗戶,輕聲地說:“你看看那裏頭床上。”
透過縫隙,郝靜雅看到,屋裏頭的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張斑駁的方桌外,還有一張木架子的單人床。
床上,躺着一位形似孩童的女人,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頭發,像一堆亂草似地散在枕頭上。此刻,那女人正醒着,臉色灰暗,大大的眼睛就像兩個空洞…….好可怕,真像個僵屍!
郝靜雅倒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地問:“她就是那個-,她得了什麽病啊?”
“對,她就是我父母生前給我定下的童養媳,叫喬喬。她是我媽在一個有月的夜晚,從一個茅草灘的橋上揀來的孩子,後來發現,喬喬患有嚴重的心髒病。小的時候沒錢治,我爸媽隻能用一些偏方和草藥給喬喬治治。喬喬十歲的時候,我東借西籌地借了一筆錢,帶着喬喬到大城市去看病。可醫院的大夫跟我說,這病,得在喬喬滿十八歲換了心髒才能好。”
“這個喬喬,是不是你以前跟我提起過的,你的那個妹妹?”
郝靜雅插問。
“是的,我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我比她大八歲。考上武警指揮學校後,我把喬喬托付給大姨,一直到不久前。”
“你是什麽時候把喬喬接到這裏來的?”
“我出事的前幾天。”
郝靜雅明白了,她心疼地望着韓家棟:“這麽說,你挪用單位的錢,就是爲了給喬喬治病啊?你……你爲什麽要瞞着我?你要是告訴我實情,我也可以幫你一起想辦法啊,你也不至于去挪用公家的錢哪…….”
“我不想讓你擔心,我當時想,把家裏的那個老房子賣了也差不多了,沒想到,那個房子的産權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還有我兩個在外地工作的堂叔呢,他們不同意賣,我也沒辦法。可喬喬的病不能耽擱啊,我……我也就……”
“看喬喬的樣子,不像病好的樣子啊。”
韓家棟唉了一聲,苦笑道:“不看怎麽會好呢?我剛挪錢出來,第二天便被發現了,喬喬還沒去醫院呢。”
“那…….你被審查的這段日子,是誰在照顧喬喬啊?”
“就是這個小院的房東,一對和我差不多命運的兄妹,哥哥叫林陽,妹妹叫林月。”
真是好心人哪。
“喬喬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治病的錢有着落了嗎?”
韓家棟點了點頭:“那兩位堂叔得知了喬喬的病情後,很通情達理,表示讓出産權歸我個人所有,明天我就回老家把房子給賣了,然後帶喬喬去上海。”
哦,郝靜雅此刻最關心的,是韓家棟的前途:“部隊上是如何處理挪用錢款的那個問題的?”
“領導們都很同情我,經支隊黨委研究,上報省武警總隊核批,隻是給了我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
嗯,黨籍保留着,軍籍也保留着,郝靜雅放心了。
“家棟,我那裏還有一點錢,明天我去拿給你,别的幫不上,盡點心意吧。”
事情說開了,郝靜雅的心裏,除了愧疚還是愧疚。自己是冤枉了韓家棟了。
“靜雅,我領你來看喬喬,不是想讓你盡心意的,我隻想告訴你,我不是在别人嘴裏的那種壞男人,喬喬和我,關系很清白,根本不是夫妻關系。你要是不信,可以進屋去問問喬喬。”
郝靜雅的淚,滾落了下來,她連連地點着頭:“我信,我信!”
“好了,我和你一塊回隊吧,”韓家棟進屋去細細地囑咐了喬喬一通,然後走出來說:“成峰一直跑前跑後地幫着我,明天你們的婚禮我是沒辦法參加了,我今天就順便去謝謝他,然後道個喜吧。”
郝靜雅還能說什麽呢?事已成定局,任是怎樣的變化都挽回不了了。
到了那套當了新婚房的宿舍,誰也沒想到,又出了一個意外。
到了消防隊,值班室的戰士一看到韓家棟和郝靜雅便走出來笑道:“韓指導員,嫂子……”
戰士們平時都喜歡呆在值班室玩,今兒,值班室靜悄悄的。
值班戰士回道:“剛才出火警了,慕容隊長也去了。”
韓家棟一聽有火警,神聖的使命感讓他放下一切,急急地對郝靜雅說:“你上去吧,我要出警去了。”
“韓指導員,隊長說了,你現在還在休假期,明天還要出門,說讓你在家值勤。”
值班的戰士說。
想着明天要出遠門,韓家棟也就不硬撐着了。
就在他轉身欲回自己的寝室時,郝靜雅說:“你明天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這樣吧,你到我新家去拿些喜糖給喬喬。”
郝靜雅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新房裏有個存折,是自己參加工作的多年積蓄,郝靜雅想把它給喬喬看病用,又怕韓家棟拒絕,便隐住不提。
韓家棟的心裏,真是又痛又酸又亂,自己平生最喜愛的女孩,明天就要嫁人了,而新郎卻不是自己!這種痛楚,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肉上來回地拉着,結束審查返回中隊聽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心愛的女人要和自己最好的戰友成婚了。
韓家棟當着戰友的面,笑着隻說了兩字,祝福!可回到寝室後,他蒙着被子足足地哭了一夜。
過後,他想通了,隻要小雅能幸福,她嫁給任何人,自己都隻有衷心的祝福和美好的祝願,何況,她是嫁給自己最好的戰友。
隻要小雅快樂,隻要小雅幸福,嫁給誰又有什麽關系?
倆人一起來到了四樓,那套當了新房的宿舍。
郝靜雅将房門打開的時候,她很敏感地發現,韓家棟的眼裏,流過一絲遺憾與痛惜。郝靜雅的心裏也不好受,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才是她的真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