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雲澤又挽過沐暖暖的肩頭,俯下身子,溫柔地說:“暖暖,這位清水一般的小姑娘,她叫桂媛媛,她是桂叔的掌上明珠,也是爸媽的幹女兒哦。”
幹女兒?那就是自己的小姑子喽?
礙于禮貌,沐暖暖伸手過去,笑了笑說:“你好。初次見面,請你多多關照哦。”
桂媛媛亮起那雙清泠泠的眼眸細細地看着沐暖暖,并沒有回應沐暖暖的禮節,而是,順勢将手臂挂上了慕容雲澤的手臂彎中,輕俏地說:“雲澤哥,結婚也不請我,太不夠意思了。我不管,你得補請我一餐。”
“好,你選地點。”慕容雲澤笑道。
“就去明珠海鮮城吧?離開H城幾個月了,我讒那裏的清蒸龍蝦了。”
“好,沒問題。”
沐暖暖看着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着,根本無視自己的存在,再加上桂媛媛一進來便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沐暖暖很是不爽,縮回了手,一言不發,轉身步上了台階。
屋裏的郝靜雅已經在輕輕地叫喚了:“暖暖,媛媛啊,快進來,菜都要涼了。”
一家人在長圓形的餐桌前團團坐下。
公公慕容成峰已經脫去了軍裝,換上了一套灰色的家居服。他和郝靜雅面對面地坐在兩端。
沐暖暖和慕容雲澤坐在一側,桂媛媛單獨坐在對面的一側。
慕容成峰從金姨的手中取過一條溫熱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簡短地說了一句:“開動。”
郝靜雅生怕沐暖暖聽不明白,舉起筷子微微一笑:“開動,就是開始吃飯的意思。你爸爸是個老兵了,當兵有當兵的語言,暖暖啊,你慢慢就習慣了。”
嗯。沐暖暖有些拘束地将餐布鋪在膝上,擡起怯生生的雙眼,偷偷地看了一眼公公。
她發現,别看公公已經五十多歲了,可一點都不顯老态,跟慕容雲澤一樣,留着一頭極短的闆寸頭,那一根根直立的頭發,粗黑發亮,看上去,不像是染過的。慕容雲澤長得一點都不像公公,公公的臉型是一個标準的國字,而慕容雲澤是長方臉。眉眼也不相同,慕容成峰長得很有幾份陽剛之氣,不像慕容雲澤那麽陰郁。濃粗的劍眉,隼利的鷹眼,有些粗壯的鼻端,薄薄的一字唇…….除了身高差不多外,沐暖暖覺得,這對父子沒有一丁點相似之處。
“金姨,趁熱把清蒸甲魚給端上來吧。”
郝靜雅吩咐了一聲,繼爾便夾起了一塊椒鹽排骨放到了桂媛媛面前的盤子裏,柔聲地問:“你怎麽跟慕容伯伯一道回來了?什麽時候去的北京?”
“我去北京都三個多月了,幹媽也不想我。”桂媛媛撒着嬌,很體貼地給郝靜雅盛了一碗烏雞參湯,“我接到家裏的電話就趕緊去訂機票,誰知道竟然和慕容伯伯在同個機艙。”
郝靜雅哦了一聲,又似想起什麽,微蹙着眉尖,問:“你爸爸生的是什麽病,不要緊吧?你這個丫頭啊,回來也不多陪陪你爸爸,你爸媽該傷心了。”
“幹媽,您不想我呀?我可是想死幹媽了,在北京天天想,夜夜想呢。這不,我聽說雲澤哥結婚了,心裏想着要趕快見到新嫂子,所以,跟着慕容伯伯過來了。可是,幹媽好象不歡迎呃。”
“瞧這丫頭說的,胡說什麽呢?幹媽的意思是,你是爲你爸的病趕回來的,理應要在病床前陪侍,幹媽這兒,你什麽時候都可以來呀,也不急在這一刻。”
又擡頭問慕容成峰:“老桂生的是什麽病,要不要緊?你們去醫院看視過了嗎?”
慕容成峰喝了幾口甲魚湯,皺了皺眉頭,将湯匙放下,說:“今兒這湯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緊接着,接過郝靜雅的話:“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了。”
看了一眼桂媛媛,将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故作輕松地說:“老桂也是**病了,高血壓高血脂。我看沒多大問題,在醫院住幾天,打打針輸輸液也就沒事了。”
郝靜雅卻覺得,事情并不像慕容成峰說的這麽簡單,真要隻是一些**病,他慕容成峰何至于請假回來?要知道,在中央黨校學習,可不是一般的學習,輕易不能請假的。
要不然,兒子結婚這樣的大事都不能回來參加?
礙着桂媛媛在眼前,郝靜雅不便道破。
眼看這餐飯快結束的時候,郝靜雅又開始催促桂媛媛了:“孩子,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去看你爸爸和你。”
“幹媽,你就這麽讨厭我呀,一直趕我走?你放心啦,我爸有那個女人,有那些當兵的陪着呢。我在他身邊,他更煩躁。幹媽,您現在有了嫂子就不要我了,我好傷心呀。”
桂媛媛邊說,邊嘟着紅潤潤的小嘴,一付很委屈的樣子。
郝靜雅當然了解桂家父女的關系,多年來,這對父女就像路人一般地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若不是有慕容夫婦在從中拼命地調和,這對父女很可能要分崩離析,成爲一對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
至于爲了什麽才導緻如此的局面,郝靜雅曾問過桂媛媛,但沒問出過一二三來。
“傻丫頭,瞧這份醋吃的,幹媽怎能有了你嫂子就不要你呢?你和你的新嫂子啊,我都要,都喜歡。”
郝靜雅淡淡地笑着,将那盤擺在自己面前的爆炒海參推到了沐暖暖的面前,慈愛地說:“我聽你媽媽說,你喜歡這個。來呀孩子,你怎麽不動筷呢?在這自己的家裏,幹嘛這麽客氣和拘束?”
“謝謝媽媽。”沐暖暖腼腆地笑了笑。
郝靜雅嗔怪似地看着沐暖暖,那種發自内心的疼愛毫不掩飾地浮在幹瘦的臉上,“這孩子,跟我還這麽客氣。”
慕容成峰面容冷冽地看了一眼這對婆媳,夾了一塊油菜磨菇放進嘴裏,細細地嚼了嚼,咽下,又看了一看沐暖暖,半天才慢吞吞地說:“你叫暖暖?嗯,我在哪見過你嗎?”
沐暖暖一愣,雪白的臉上騰起了一抹羞窘的紅暈,她有些拘謹地笑道:“爸爸覺得我面熟嗎?”
嗯,慕容成峰點了點頭:“是。”
一直不開口,好象在父母面前很老實本份的慕容雲澤,借機站了起來,給父親斟了一杯茅台,斯斯文文地笑着說:“見過,倒是不太可能吧?也許是,我們的暖暖長着一張大衆化的臉譜。”
慕容成峰的習慣是飯後飲酒。
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小口,搖了搖頭,“不對。”
郝靜雅将丈夫簡短的話作了解釋:“你爸爸的意思是,我們家的暖暖長得這麽有特色,這麽标緻,才不是大衆化臉譜呢。”
慕容成峰不置可否,很嚴肅地笑了笑,看了一眼郝靜雅,不再說話。
郝靜雅,也是用那抹淡泊的微笑迎上慕容成峰的視線,同樣不說話。
沐暖暖看了看公公,又看了看婆婆,她突然發現,這一家人好象都在演戲。慕容雲澤就不用說了,是個很出彩的戲子。而公公婆婆,沐暖暖覺得,他們的演技很一般,不是刻意追求演技的好壞,而是,很率性地表演着。
公公婆婆的關系,似乎很平淡。
從他們對視的目光裏,沐暖暖得出這樣的結論。
“雲澤哥,你得敬我一杯吧?算是負荊請罪。”
突然,桂媛媛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