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嬌的那雙波光潋滟的大眼睛裏,慢慢地汪起了一層濕霧,随後,一滴滴清淚滾落了下來。
“你别哭啊,有什麽話盡管跟我說,我替你作主。”
“夫人,我…….”小嬌扭過臉去,雙肩疾速地抖動着,“大少爺沒欺負我…….真的,沒有……”
什麽?郝靜雅以爲自己聽錯了。
小嬌,竟然爲慕容雲澤開脫!
“你再說一遍!”
小嬌扭捏了半天,突然,擡起了滿是淚痕的臉蛋,勇敢而堅決地望着郝靜雅,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地說:“夫人,大少爺對我很好,真的!”
郝靜雅雖然長年病着,卻并沒有病糊塗,她明白了,這個小丫頭,怕是喜歡上雲澤了。
這絕對不行,就算雲澤這回是玩真的,也絕對不可以與一個沒有身家的小保姆對上象。這要是傳出去,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郝靜雅并不俗氣,也不是個講究門第觀念的人,但是,她最介意的,是兒子的前程與幸福。她和世界上千千萬萬的母親一樣,總希望兒子能找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伴侶。在郝靜雅的潛意識裏,有了好的一半,就有了一半的幸福。
并不是看不起保姆,但小嬌來自一個貧困的鄉村,學隻上到了小學五年級。論見識,見識膚淺,沒見過什麽世面;論爲人處世,更是一個見了人隻知道躲在人身後的小丫頭片子。兒子要找的結婚對象,應該是門當戶對的,最起碼,能對兒子的事業有一定幫助的女孩。
比如,消防總隊後勤部桂付部長的千金,桂媛媛。這個女孩,是郝靜雅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婦。
反正,這個小嬌是萬萬不行的。
“小嬌,大少爺都對你做些什麽了?”
這話,郝靜雅明知故問。對慕容雲澤與小嬌之間的故事,她已經猜得**不離十。
但她不死心,她非得得到小嬌的佐證才肯罷休。
小嬌越發緊張了,也更加羞赧了,将頭低到了高聳的胸前,半天不言語。
兩隻腳,搓過來,又搓過去。
“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郝靜雅斟酌着語句,極力避開挫傷女孩自尊的敏感之處,“你别聽大少爺的,他說的話呀,十句有八句是胡說的。小嬌啊,你長得這麽漂亮,做事勤快,脾氣又這麽好,哪個男孩要是娶了你,那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香了。”
别看小嬌來自閉塞的山村,但她聽出了夫人的話中之意。
撲通一聲,小嬌突然跪在了郝靜雅的面前,含着淚,紅着臉,如蟻叫般地說:“夫人,我……我和大少爺好上了。”
“你起來說,起來!”
“不,夫人,請答應讓我跟大少爺好吧,我一定會好好的侍候大少爺的,也一定會好好的侍奉夫人和慕容部長的。夫人,你就答應吧?我求你了。”
說着,重重地磕起了頭。
頭,磕在了進口的地闆木上,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回響。
這樣的局面,實在是出乎郝靜雅的意料。
看見小嬌嬌怯的模樣,懇切的言詞,她很想滿足小嬌的要求。可是,這關乎兒子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随意地大發善心啊。
滿足了小嬌容易,可害了兒子的一輩子啊。
絕對不能松這個口。
郝靜雅把臉一拉,聲色俱厲地喝道:“你胡說什麽呢?這怎麽可能?快起來,讓人看見多不好。”
“夫人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郝靜雅将床沿一拍,越發嚴厲了起來!“你哪怕跪死在這,我都不會答應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夫人,夫人!我,”小嬌羞澀地擡起布滿淚水的雙眼,直勾勾地望着郝靜雅,雙唇哆嗦了半天,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我和大少爺已經…….”
“别說了!”郝靜雅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她當然明白,兒子和小嬌之間發生了什麽,可從當事人小嬌的嘴裏說出來,她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可能嫁給我兒子!”
“夫人……夫人……”
“好了,别哭了,不是我狠心,實在是你和雲澤不是同個層面的人哪,你和雲澤在一起,你不會幸福的。你也知道,雲澤還沒定性呢,今兒朝東明兒朝西的,他換女朋友就象換衣服一樣快,有哪個女孩在他的身邊能呆上兩個月的?小嬌啊,我反對你和雲澤在一起,一大半的原因還是爲你好啊。你是個實誠的孩子,你根本管不了雲澤!”
“夫人,我不會去管大少爺的,他愛怎樣就怎樣…….我隻求夫人,讓我和大少爺在一起,讓我天天能看到他就行,能天天侍候他換衣服,能天天送他上車去上班。夫人,大少爺說過,他喜歡我,他要娶我……”
郝靜雅欲哭無淚了,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癡情的女孩子?
正因爲小嬌太癡情太善良了,郝靜雅更不能讓小嬌毀在兒子的手上。
“你别傻了,雲澤的話你也信?這種話,他不知對多少個女孩說過了。假如都要兌現,雲澤他現在起碼得娶上幾十個妻子了。小嬌啊,别聽他胡說八道的,他是跟你在開玩笑呢。”
“不,不是的,大少爺是認真的。”
“唉,你真是個傻孩子,真不知你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信大少爺的玩笑話。”
“夫人,我知道我配不上大少爺,可我……可我是真心喜歡大少爺啊……”
“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後半輩子得爲此刻的一句喜歡而付出巨大的代價?”郝靜雅抹去小嬌臉上的淚水,疼惜地說:“我這都是爲你好,你醒醒吧。大少爺他,就算現在說喜歡你,可過了今天明天,他就想不起今天都跟你說些什麽了,他就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小嬌側着身子,将頭微微擡起,用淚眼迷朦的餘光在郝靜雅的臉上迅速地掃過,低低地說了一句:“夫人,您是大少爺的媽媽,怎麽老是說大少爺的壞話呢?”
這下,郝靜雅無語了。
她站了起來,歎着氣說:“你不了解大少爺。聽我一句勸,離開大少爺吧,假如你在這裏做事不方便,我給你介紹一個好去處,你放心,我給你找的下家一定比這裏好。還有,我會給你一筆錢,算是給你的補償。”
“不……我不要……”
郝靜雅正想繼續勸導,過道上,傳來了一聲冷冷的說話聲:“小嬌,出來!”
屋裏的倆人擡頭一看,隻見慕容雲澤正像一尊惡神似地站在門外。
小嬌細細柔柔地應了一聲,垂着頭出去了。
原以爲,慕容雲澤會帶着小嬌離去,沒想到,慕容雲澤簡捷地沖小嬌說了一句:“你下樓去吧。”
不等小嬌回應,慕容雲澤大步地走進了郝靜雅的房間。
砰地一聲巨響,房門被他一腳踢上了。
“雲澤…….”郝靜雅有些驚恐地站起了身。
慕容雲澤正眼也不看郝靜雅,惡聲惡氣地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這話已經跟你說過多次,你不會是得了老年癡呆了吧,爲什麽記不住呢?”
“雲澤,小嬌年紀小,又沒經曆過什麽世面,而且,這孩子實誠,你千萬不要再去招惹她了。”
對小嬌,慕容雲澤談不上喜歡,隻是,對小嬌的那份清純與可愛産生了一些新鮮感而已。本來,慕容雲澤隻打算和小嬌玩玩而已,他從來沒打算要和一個小保姆來個天長地久。可在門外聽了母親的一番話後,惡從膽邊生,他偏要和母親對着幹,誰讓自己如此憎恨母親來着?
“我不僅要招惹她,而且,還打算跟她結婚呢。”
“雲澤,這可萬萬不行。婚姻大事,可不能意氣用事。小嬌她,和你不是同路人。”
“哼,同路人,什麽叫同路人,你和那個死在牢裏的囚犯是不是同路人呢?”
郝靜雅的臉色,頓時變得如死人般的灰色。她按着胸口,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心痛莫名地懇求道:“雲澤,你能不能不提起他?”
“不能!”
郝靜雅的眼裏,滾落出一串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在了胸前的那隻枯瘦的手背上。
她默默地站了起來,趔趄地走向兒子。
兒子太高大了,兒子太偉岸了,當母親的,隻能高高地昂起頭,才能看到兒子臉上的表情。
“雲澤,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曾經有那麽一段過去。可是,兒子,媽媽不想因爲那段過去而毀了你整個人生!對不起,雲澤,都是媽媽不好。可是,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可不能因爲憎恨媽媽的過去而不顧自己的人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