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根本無法止住,仿佛,這輩子的淚都集中在這一刻。
痛灑,狂瀉,一路上,讓許多行人駐足觀看,也留下許多好奇的私語。
沐暖暖顧不得自身的形象了,身體的痛,心底裏的痛,來自親人的痛,來自外人的痛,所有的痛加起來,足以擊誇這個柔弱的女孩。
從小,沐暖暖在媽媽的喝斥與偏心中生活,從小,不管做什麽,媽媽都能挑出刺來,無論什麽事,都不能讓媽媽滿意地點頭。從小,姐姐無論要什麽,媽媽總是在第一時間裏滿足,而自己,哪怕要條便宜的小花裙,那也得看媽媽的心情是好是壞。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僅得不到所想要的,很可能還要招來一頓喋喋不休的痛罵!
就算是這樣,沐暖暖也從不曾跟媽媽叫闆,下戰書說自己要和她脫離母女關系!
今天脫口而出,那是因爲她被媽媽的那番話傷透了心,沐暖暖覺得,自己如果不這般絕情,不這般心狠,自己就會當場崩潰!
而且,此刻的沐暖暖沒有一點悔意,她甚至認爲,自己說的還不夠絕,不夠狠,這樣絕情的媽媽,不要也罷!
在人行道上猛跑了一陣後,沐暖暖站住了。
自己該往哪去?
娘家這條路已經堵死了,回那個所謂的家去?
不!就算夜晚不再會遭到那樣非人的折磨,沐暖暖也不想再回去了,她相信,慕容雲澤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那樣一個高傲目中無人的人,他怎能将那口氣咽下?
恐怕他這輩子也沒受到這種戲弄吧?被人扔了衣服,光着身子呆在車裏。他裸着身子能開車嗎?
設想着慕容雲澤的醜态,沐暖暖不覺想笑。
流着淚的眸底裏,汪起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旁人看去,不覺疑惑了,心說,這個漂亮的女孩,神經不會出故障了吧?
“你又怎麽啦?”
一個柔和,外帶着幾分熟悉的聲音,從迎面處送了過來。
沐暖暖擡頭一看,滿是淚痕的俏臉,頓時紅了。
轉彎角,蔭郁的樹下,晃動着一張年輕而陽光燦爛的面孔。
“你…….你…….”
沐暖暖猛地收住了腳步,臉紅耳赤地望了對方一眼,随即便想離去。
真汗啊,爲什麽總讓他見到自己最狼狽最尴尬的時刻?
前一次是自己裸身裹着塊小毛毯在街上瘋跑,而且,最後還摔了一跤,連鞋跟都斷了。
這次,雖然沒有上次那麽囧,卻也好不到哪去,一臉的淚水,滿頭的亂發,乳白色的衫衣上,還“點綴”着斑斑點點的污迹。
“你又是要上哪去呀,需不需要我這個免費的車夫再爲你效勞一次?”
他還是那付潇酒的騎姿,上半身倚坐在車座上,單腿偏立在地上。
沐暖暖搖了搖頭,急匆匆地往前走去。走了好長一段路,又覺得有失禮儀,便啞着聲說了一句:“謝謝,再見。”
心裏卻說,但願不再見了,與其讓一個帥哥老是看見自己的窘境,不如再也不見!
“哎,你等會兒。”
身後突然喊了起來。
沐暖暖明明聽見了,卻裝作聽不見。此刻,她沒有任何的心思理會他的搭讪。
就算他曾好心地把自己送回了家,可誰知他内心是怎麽想的?
他不會也是個馬路追愛者吧?
自從長成了大姑娘後,這樣的人她見的多了,大道上,小巷間,常會出現他們的身影。
沐暖暖已經習慣了,而且,早就有了一套對付這種人的辦法。
她站下了。
回過身,回轉身之前,她已經試去了臉上的淚痕,散亂的長發,已用一方手帕束到了腦後。
“你還有什麽事嗎?”
她冷冷的發話,小臉結滿了寒冷。
任熠彤騎着山地車追了過來,猛地一個急刹車,水泥地上立時呈現出一條黑色的印痕。
“我的事還沒完呢,你跑什麽呀?”
沐暖暖望了一眼有着明媚笑容的男孩,手,慢慢地伸向了衣袋。
可是,她失望了,衣袋裏并沒有手機。
她記起,手機在手袋裏,手袋還在慕容雲澤的車上。
沐暖暖有些擔心了,她害怕眼前的這個陽光男孩會在突然之間攔在自己的面前,然後死拉活拽地說要跟自己交朋友。
沒有手機,接下去的戲無法上演。
有手機的話,她會假意地撥出一個号碼,然後沖着手機撒嬌般地說:“老公,你在哪呢,昨晚怎麽又不回家呀?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所長就忙得連家都不要了?再不回家小心我休了你!”
正常情況下,這番話一出,那些毛頭小夥基本上作鳥獸散。偶爾幾個不甘心不相信的,沐暖暖接下來會說:“麻煩你送我去某某派出所好嗎?我倒要看看,我那個臭老公,是正忙着呢,還是借口和所裏的小狐狸精在鬼混!”
如此這般,再想搭讪的男人,怕是大腦少了一根筋吧?
沐暖暖隻得一邊往後退,一邊很謹慎地問:“你還有什麽事?”
任熠彤看着眼前這個小心翼翼充滿防禦的女孩,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還有一絲絲沒有來由的心疼。
他從扶把上解下一個塑料袋,遞過去:
“你的。”
沐暖暖不敢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古人總結出來的經驗,一定有它傳承的道理。
“呵呵,我尊敬的小姐,這個不是炸彈,是你的鞋!”
“鞋?”
沐暖暖這才想起,那雙折了鞋跟的鞋,當時不是被他拎走了嗎?到家的時候,自己着急往屋裏沖,顧不上他,也顧不上拿回那雙鞋。
“謝謝。”
沐暖暖拿過袋子,紅着臉再次要走。
回身看了一眼支着車子站在原地的他,心裏有縷愧疚,想表達,卻說不出口。
隻得淡淡地笑了笑,揮了揮手。
“小姐,鞋根修好了,以後跑步的時候可不帶穿這麽高的鞋了,小心又傷了腳。”
遠遠的,男孩充滿磁性的聲音透過有些悶熱的空氣傳了過來。
沐暖暖這才注意到,這個名叫任熠彤的大男孩,說話的聲音真好聽,字正腔圓,顯然不是南方口音。
“謝謝你,任……任熠彤!”
“舉手之勞,不謝。對了,你膝蓋磨破了,記得上藥。天氣這麽熱,小心化膿發炎。”
“我知道了。”
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你叫什麽?
此刻的沐暖暖,心裏湧動着一股感動一抹暖意,她很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可想到自己已婚的身份,想到自己蒼暮哀絕的心情,她再次搖了搖頭,不發一言,沖到街中心去打車。
這個時候正是上班上學的高峰期,車如蚊流,好不容易拉到了一部車,正要上車的時候,一摸,發現身無分文,
錢包也在那隻手袋裏。
這下,沐暖暖要抓狂了。
不知要上哪去,口袋裏還沒錢。
怎麽辦?
想了想,還是走路去單位吧?
想到這裏到單位還有整整的五站路,沐暖暖心裏直打怵。換上平時,這段路不算什麽,緊走慢走也就到了,可是,今天的她,滿身的傷痕,低落的無法擡頭的心情,膝蓋還破了一大塊皮,腳踝處有些疼痛,想必是筋肉扭傷了。
這樣的傷病員,如何走得了那麽長的路?
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