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片刻,舒清海終于轉過身,看到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門口的白小米。
兩個多月不見,她越發的像個書呆子……
隻是,書呆子在微笑的時候,清雅的不像話,仿佛是工筆畫裏走出古典淑女。
“不好意思,我偷溜進來……拿這份合同。”白小米抿着唇,揚了揚手中的合同,露出小貓偷食後的笑容,“你不會把我送去警察局吧?”
舒清海看着她,許久,又看了眼被她踩壞的花壇一角,握拳放到唇邊,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報警。
“還是先送去醫院比較好,你被紮傷沒有?”終于,舒清海開口了,帶着一絲濃濃的笑意問道。
那邊花壇裏種着的,可都是月季,全是刺美人。
“沒有,衣服穿的多,衣服質量也挺好的,就是扭了腳。”白小米讪讪的說道。
“傻瓜。”舒清海眉宇間,閃過溫柔的笑意,走到門口,扶着她,“我有沒有告訴你,如果忘記了電話号碼,可以按一下這裏,保安會告訴你業主的聯系方式。”
“那也得先爬進來啊。”白小米看着門邊的呼喚鈴,撇撇嘴,說道。
“在進來前,你就可以問保安要電話号碼。”舒清海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那你還會帶他回來嗎?”白小米的笑容慢慢斂去,像是在自言自語。
“來,讓我看看扭傷的厲害不厲害。”舒清海看見她的眼裏,突然湧現出迷茫的神情,立刻岔開話題,将她右腳提起來,摸着腳踝。
“疼疼疼……”白小米皺着眉頭,天然呆的表情一下扭曲起來,“我還是去醫院……你别摸了……啊啊啊……”
殺豬般的慘叫,從小洋房裏傳出來,司機大叔依舊搖頭晃腦的聽着歌,隻有小金在無力的扒着玻璃,想跑去出。
白小米一腳往舒清海身上踢去,這大叔下手沒輕沒重啊,快把她腳脖子給扭斷了,疼痛之下,她隻好踹過去,讓他放手。
“一會抹點藥就好了。”舒清海被她踢到肩上,也沒躲開,隻是松開了手,站起身,從容的拍拍西服上的腳印,去找藥箱。
白小米坐在沙發上,抱着自己的右腳,苦着臉,剛才最疼的時候,她忘了秦懷玉說的那些話。
看來還是得以毒攻毒,以疼攻疼!
“合同确實得拿走,你應該看看裏面自己該盡的義務。”舒清海幫白小米褪去一截棉襪,給她腫脹起來的腳踝抹着藥,跟慈父一樣,“裏面要求作者配合綠桐的一切宣傳,還有明确寫着以後你成爲綠桐的簽約作者,必須服從綠桐的策劃安排……”
“小海,不,海哥……叔,海大爺……那兩千萬……你不會把我整個下半生的小說都簽下了吧?”白小米的臉色一變再變,她快速翻着合同,一副可憐模樣。
坐在車裏聽着瘋狂搖滾樂的司機大哥,從後視鏡裏,突然看到了那輛剛剛離開的車,又飛馳而回。
嗯,聽說,那裏面的帥哥,就是白小米的前夫。
車停在院子裏,秦懷玉沒有下來,隻是按了按喇叭。
舒清海對外面的喇叭聲充耳不聞,給白小米細心的上好藥,溫柔笑道:“那也得你寫才行。”
“……那本詩集是怎麽回事?”白小米看了眼外面,她聽到不耐煩的喇叭聲。
“因爲你不遵守合同,在宣傳期間玩失蹤,爲了續上人氣,所以技術部的人,就把你空間裏的一些詩詞,還有曾經在網站上發布過的東西拿過來,送給編輯部編合成詩集,你不會想告綠桐侵權吧?”舒清海給她抹好藥,擡頭問道。
“能告赢嗎?”白小米用一種天真的神态問道。
“恐怕很難。”舒清海笑了起來,“不過你要是想來這麽一次炒作,綠桐會很樂意配合的。”
“那算了……你還是出去看看外面爲什麽這麽吵。”白小米說完,俯下身,恢複了面癱的表情,穿鞋。
舒清海終于走出房間,看見自己的車停在院子裏,車窗打開,秦懷玉夾着煙的手,搭在車窗外,另一隻手按在喇叭上,制造噪音。
“這裏沒有老虎,你可以下車回屋。”舒清海對他還是很惱火的,隻是表面依舊溫和如常。
“外面是怎麽回事?”秦懷玉戴着黑色墨鏡,語氣不明的質問。
“什麽怎麽回事?”舒清海裝作聽不懂。
“你通知媒體了?”墨鏡擋住秦懷玉的眼睛,隻憑他的語調,聽不出是什麽心情。
“什麽媒體?”舒清海好像更不明白。
“既然你那麽盛情,舍不得讓我走,那我也不違你好意,隻要你别後悔。”秦懷玉扔掉煙頭,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本來就準備一起吃晚飯的不是?剛好我家又來個客人,難得熱鬧。”舒清海微笑,堵在幾個出口處的媒體,可不是他的功勞。
不知道是誰幫他做了一件好事,讓上百家媒體堵在莊園外,圍的水洩不通,秦懷玉遠遠的看見那陣勢,毫不猶豫的立刻打道回府。
舒清海清楚小米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是誰,而白小米離開兩個多月,再回來,似乎成熟了一些,能讓她正面自己的前夫,或許,無論對誰,都是一個絕佳的認識自己内心的好機會。
隻是,秦懷玉身上的陰沉氣場,讓舒清海略微有些擔心——擔心這個男人又傷害呆頭呆腦的小傻瓜。
白小米已經穿好鞋子,坐在沙發上,好像在很仔細的看着合同。
可是,從她略帶僵硬的姿勢來看,帶着濃濃的防守味道。
白小米聽到了外面的對話,聽到了秦懷玉關上車門的聲音,聽到了他和舒清海走進房間的腳步聲……
她一直看着合同,拿着合同的手指很蒼白,幾乎和合同的紙張一樣白。
不知道是不是惱人的寒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弄的合同在簌簌發抖,吹的白小米的心也發寒。
沙發突然往下微微一陷,帶着淡淡煙草味道的男人,泰然自若的往她身邊一坐,将茶幾上的飲料杯拿起,遞給舒清海:“再給我來一杯,謝謝。”
那麽近的聲音傳到白小米的耳裏,好像就在她耳邊說話一樣,白小米發現手裏那份輕飄飄的合同,如同千斤重,她快拿不住了。
“小米,你要不要也喝點新鮮的果汁?”舒清海一直在關注白小米的表情,他看到她的僵硬和無措,即便離開了兩個多月,她在經驗老道處事圓滑的男人眼中,還是青澀的如同高中生。
“不……謝謝,司機還在外面等我,我已經拿到合同了,要先回去了。”白小米站起身,發覺自己的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那個該死的惡魔就坐在她的身邊,離她不到一米的距離,那麽近……近的能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像一團火球,将她右側的身體燃燒。
雖然曾幻想過在大街上和他擦肩而過形同陌路,可這一刻,白小米還是想立刻離開。
“不着急,晚上一起吃飯,我還有很多話沒對你說。”舒清海對她微微一笑,“要知道你突然消失,給綠桐帶來很多麻煩,我得幫你分析一下合同内容。”
“有時間我還會過來的。”白小米專心的看着舒清海的眼睛,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把目光移到身邊那個混蛋身上。
“今天不是也有時間?”舒清海轉過身,往榨汁機走去。
“今天……今天下午我有約會!”白小米緊緊捏着合同,她總覺得某個臭男人一直用鄙夷的眼神在打量她。
“哦?約會呀……在什麽地點?”誰知道,舒清海對這句話沒什麽反應,還閑閑的問地點。
“……我能不說嗎?”白小米真郁悶了,舒清海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以前他可從不過問自己的私事。
“嗯,我隻是想提醒你,最近你不能到處亂跑,小心被媒體圍堵。所以,我勸你還是取消約會,就算是約會,也不能在諸如公園、餐廳、電影院……”舒清海端了兩杯果汁回來,一杯放在秦懷玉的面前,一杯遞給白小米,笑着說道,“還是在家裏待着比較安全。”
白小米被打敗了,她半天也沒吭出聲來,也不接舒清海的果汁,也不說話,沉默的固執的站着,好像在調整自己的狀态。
“懷玉,你剛才外面有很多媒體是吧?”舒清海見她抿緊唇,臉上慢慢沒了表情的站着,他轉過頭又和秦懷玉聊了起來。
“唔。”秦懷玉像是懶得說話,端着果汁,優雅的品嘗着,雖然眼裏還有幾分陰冷,可至少乍看去很放松。
他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自己的前妻,當聽到那句有約會時,秦懷玉硬是忍住了想嘲笑她的沖動。
幾個月不見,這個女人長了不少本事,竟然學會了睜眼說瞎話。
“啊?”白小米也有了一絲反應,什麽媒體?
“我會找人疏散,不過至少也要等到晚上才能徹底搞定那些麻煩的媒體。”舒清海歎了口氣,說道。
“哪裏有媒體?”白小米雖然還沒見識過媒體包圍的可怕威力,不過她聽弟弟說過,隻要被那群長槍短炮盯上,就算睡覺都要穿得嚴嚴實實,小心走光。
“藍雪莊園外面。”舒清海走到另一側的沙發邊,坐了下來,“應該莊園所有的通道都被他們占領了,如果他們知道羽毛出現在這裏的話,絕不會輕易放過這個頭條。”
舒清海言下之意,羽毛和她的前夫出現在同一個屋子……爆炸新聞呀,誰不想搶頭條?
“那……怎麽辦?”白小米發覺自己的腳站的好痛。
“無可救藥。”秦懷玉終于忍不住,冷冰冰的吐出四個字來。
笨的無可救藥的女人!
隻會傻乎乎的問“爲什麽”“怎麽辦”……
白小米感覺自己額頭上的筋在一閃閃的跳動,她隻要聽到秦懷玉的聲音,就想把玻璃杯砸他臉上。
淡定淡定……她打不過那肌肉男的!
所以,裝作什麽都沒聽到,把他當一坨腐爛的空氣。
“等疏散呀。”舒清海笑了起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怎麽總是走神。”
“我去看看小金。”白小米破着腳,毅然決然的踏出第一步,準備往外走。
媒體算什麽?她有那彪悍無比的司機大哥呀!
絕對能沖出包圍,順利回家!
“小金也在?”舒清海立刻站起身,“你坐着,我去幫你把它領進來。”
“不用,我自己去。”要她和這惡魔獨處一室?她一秒都不想待!
“小米,你的腳扭傷了,别走來走去。”舒清海攔住她,耐心溫柔的就像愛護小妹妹的兄長。
“沒關系,我去。”白小米的心裏其實已經非常的不爽了,雖然舒清海是個好人,曾是她心裏的一縷陽光,可是,從知道他和秦懷玉有關系開始,白小米就已經把他從心中的金字塔頂尖,降級到第二格。
人家說愛屋及烏,她是恨屋及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秦懷玉關系這麽好的人,表面再好,也要小心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總之,白小米被欺騙過,她永遠都記得最初的秦懷玉是多麽的完美……完美的背後,是多麽的殘忍。
而舒清海現在的完美,和秦懷玉當初的表現幾乎一樣,所以,當小羽說到那兩千萬時候,她原本是無比信任舒清海的,可當時也有擔心和恐慌,怕自己又被騙……
白小米的心泛起難過,隻是不想讓别人再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