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我接你去吃飯好嗎?”蘇若小心的約她。
“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今天沒寫字,得補上。”白小米還是不想出門。
“好吧,明天再聯系。”蘇若看見房東不在樓下,他感覺這個房東的脾氣很好,應該是個好人。
“外面還下着雨呀,你路上小心點。”白小米沒想到看完電影就不早了,叮囑着。
她也沒那麽多待客之道,蘇若來這裏,也沒有吃晚飯,用零食填肚子,白小米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站在門口,目送蘇若離開,白小米這才關上門,喚着小金。
大狗從樓上跑下來,一副吃飽喝足的快樂模樣,後面跟着穿着浴衣的舒清海。
“你朋友走了?”舒清海走到沙發邊,端起上面晾着的一杯白開水,很輕松随意的問道。
“嗯。”白小米摸摸蹭着她腿撒嬌的大狗,點點頭。
“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舒清海喝了一口白開水,對白小米說道。
“呃?”白小米微微一愣,他明天也不走嗎?
“我覺得你的人生要重新規劃。”舒清海對她微微一笑,看了眼牆上挂着的鍾,“晚安。”、
白小米看着他又上了樓,呆呆的站了片刻之後,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人生還需要規劃嗎?
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生活才是最開心的呀。
白小米不喜歡自己被别人規劃,可是第二天一早,被敲門聲吵醒,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舒清海的“規劃”。
因爲她總覺得舒清海是一個老師。
而她是個學生,無法拒絕老師安排的作業。
白小米揉着眼睛,在初秋的發涼的天氣裏,打着瞌睡聽着舒清海諄諄善誘。
舒清海知道她厭惡再被别人安排生活,所以他的談話很巧妙,從白小米的寫作開始,讓她不會有抵觸情緒。
“如果每天工作八個小時,睡八個小時,除去吃飯等雜事,活的有效率的人,才會獲得更多的人生财富。”舒清海看着她随時能睡過去的模樣,知道她昨晚又熬夜了。
“嗯。”因爲下雨,白小米一大早起來被拎到跑步機上折騰半個小時,她現在隻想睡覺。
感覺自己成了小金,被丢在跑步機上遛。
悲劇的是,她連小狗都比不上,因爲生物鍾紊亂,早上一點精神都沒有,差點被跑步機甩下來幾次。
“昨天晚上熬夜到幾點?”舒清海看着她昏昏欲睡的表情,如此年輕的女孩,不該這麽沒活力啊。
“不到三點。”白小米老老實實的回答。
她讓蘇若幫她找子非魚,一直沒有找到,所以就一邊寫文,一邊等子非魚上線。
“喝點咖啡提神。”舒清海給白小米倒一杯苦咖啡,她要是一直維持着這種狀态,想在秦懷玉回來之前改變她會很難。
“謝謝。”白小米喝了一大口,臉色一僵,她還沒喝過這麽苦的咖啡,舌苔全是苦澀的味道,隻想趕緊吃點糖。
舒清海看見她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隻蒼蠅,又将一顆糖放到她的面前:“很苦對不對?如果你剛才看到我給你倒咖啡時,沒有放糖,就不會喝這麽一大口。”
“你有很多依賴症,而且還過分輕易相信别人。”
白小米不說話,趕緊把糖剝開放到嘴裏,臉色又是一僵,搞什麽?糖還有麻辣味的嘛?
“更加可怕的是,你不會觀察這個世界,也沒有自我保護意識,就算我給你一顆毒藥,你也會好不疑心的吞下去。”舒清海看着她把那顆怪味糖吐出來,繼續說道。
“永遠都活在自我的世界裏,以爲關上房門就很安全,就不會被外界傷害。”
白小米吐着舌頭,抓起手邊裝在雙層玻璃杯裏的果汁就往嘴裏灌,她剛剛被苦翻,現在被辣翻了,耳朵都嗡嗡嗡的響。
“噗……”一口果汁咽下去一半就噴了出來,白小米的眼淚也飙了出來,她今天招誰惹誰了,這剛剛從冰箱裏拿出的冒着熱氣的果汁,居然是燙的。
“沒有社會經驗和常識,比起現在狡猾聰明的小學生,你并沒有多少優勢。”舒清海看見她飙着淚沖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接起一碗水就往嘴裏灌,搖搖頭,說道。
白小米的嘴裏燙出了水泡,她開始有點生氣,今天不是愚人節,她從一大早就被折騰,現在幹脆負傷,還讓不讓人活?
舒清海看見她苦着臉走過來,微笑的說道:“這裏有雲南白藥,拿去用。”
白小米不敢再接他手裏的任何東西,黑着臉往衛生間走去,她的舌頭被燙麻了,嘴裏起了泡,必須找點藥用。
一會,白小米又黑着臉從衛生間走出來,她以前口腔上火時,就會用白藥牙膏,可衛生間裏放着一個英文名的漱口水,她這次學乖了,弄了一點試試,結果碰到傷口就很痛,隻好放棄,去找藥箱。
“在關鍵的時候找不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也永遠不知道應對突發事件,更不知道怎麽樣才讓自己過的充實快樂,你難道沒有擔心過自己的人生嗎?”舒清海看着她到處找藥箱,有些惋惜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否擔心過你的未來,不過幸好我不是你的家人,否則我會很難過。”
“我不需要任何人擔心。”白小米拉開抽屜,看着裏面亂七八糟的東西,聽着外面溫和的話語,咬着唇,閉上眼睛,在心裏大吼。
舒清海的每一句話都刺在她的心中,她從家裏逃出來,就是想躲避那些過往,想一個人躲在遠處舔舐傷口,不想讓爸爸媽媽和弟弟看到她的軟弱無助,想變得堅強獨立,想活得轟轟烈烈,更想在某一天,能讓秦懷玉後悔……
她真的想改變自己,從踏出家門的那一瞬間,就想着能改變。
舒清海端坐在外面的餐桌上,從容而優雅的喝着咖啡:“……就算是動物,也會有危機意識,而你有時候比動物還要幼稚。很多獵人在捕獵時,會設下誘餌,那些看似美味的東西,裏面藏着死亡的劇毒,你如果是獵物,會毫不疑心的掉入陷進,在臨死前,還天真的奢望獵人會大發善放過你……”
舒清海在暗示,暗示她不要再踏入别人設的套。
她已經被秦懷玉傷過一次,還這麽容易相信其他人,一定要到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時候才能醒悟嗎?
即便白小米的愛情已經死亡,不會再輕易愛上其他人,可世界上并不是隻有愛情是唯一的感情,還有友情和親情。
白小米從沒想過自己有那麽多的弱點,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活在這個世界上好像是多餘的。
剛剛好起來一點的情緒,又變得沮喪灰暗,白小米不明白舒清海爲什麽變的這麽毒舌,一大早就把她剝皮抽筋,吊在城樓上鞭屍。
“你去哪?”舒清海看見她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間,哀哀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駁,掉頭往門外走去,問道。
白小米恍若未聞的飄出門,她想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活着真是太浪費空氣和糧食。
這個地球承受不了太多的垃圾,所以讓她去做花肥吧……
舒清海歎了口氣,站起身,也往外走去,在院子裏攔住她:“不高興聽?”
白小米在綿綿細雨中低着頭,沉默。
“覺得我說的很過分是不是?”舒清海又溫柔的問道。
白小米還是沉默,她一直覺得舒清海像長輩一樣的“慈祥”,今天早上的反常,确實讓她訝異。
而且她還覺得奇怪——舒清海好像很了解她。
他們雖然聊了很多東西,可是她有些深藏的古怪的怪癖,并沒有在短暫的相處中表現出來吧?爲什麽舒清海就像是心理醫生一樣,看透她的一切?
舒清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擡起來,然後捏住她蒼白的兩腮,微微皺眉:“燙壞舌頭了?”
白小米被迫張開嘴,柔嫩的口腔确實燙壞了,不過還沒到不能說話的程度。
她隻是無言以對舒清海的話,而且她的心情一糟糕起來,就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舒清海仔細檢查着她的口腔,像個口腔醫生,而白小米閉着眼睛,随便他折騰,反正就是不說話。
她的脾氣很怪,高興的時候,能打滾賣乖;不高興的時候,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舒清海又好笑又想歎息,她像是任人擺布的娃娃,被他捏的疼了,也不吭聲,雨絲落在她柔嫩的臉頰上,落在那微微上翹的睫毛上,一閃一閃的抖動着,還真讓他感覺自己有點老了。
這些年輕的笨女孩,怎麽就不懂得安排自己美好的人生?
她有那麽多青春,有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卻把自己封鎖在一個房間裏不見天日……
把她拉回房間,舒清海用棉簽沾着藥,給她塗抹在口腔裏,又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麽紳士儒雅,不再說令她想死的話來。
“你裏面有四顆小智齒。”舒清海微笑的說道,和剛才判若兩人。
白小米憑他擺弄,冷着臉。
“伸舌頭。”舒清海沒法很好的上藥,因爲她不配合。
“你不高興時也像個小孩,能用成年人的方式生氣嗎?”舒清海彎起唇角,溫和的問道,竟然伸手去拽她的舌尖。
白小米吓了一跳,眼裏閃過一絲駭然,下意識的張嘴咬下去,把他的手指咬住。
“放松一點,不要亂咬人。”舒清海想起秦懷玉手指上的牙印,忍不住又笑了,她是屬狗的嗎?
白小米看見他的笑容,知道自己的反應太激烈,立刻松開牙齒,别過臉,拿起藥膏,往衛生間跑去。
她很受打擊,舒清海每句話都讓她感覺自己活着就是在浪費空氣,可是剛剛她看見舒清海那雙眼睛——真誠溫暖的眼睛,她冰涼的心,不由微微一熱。
隻有真正的朋友,才會直言不諱的指出你的缺點。
以前秦懷玉從不說她哪裏不好,直到離婚前的夜晚,才說她不夠好……
如果他早點說,或許她會爲他改變,或許早就有所成長。
可是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像安樂窩,外面醞釀的風暴不會襲到她的身上,一切美好的像是彩虹。
直到泡沫碎了的那天,她才看到黑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