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機場這裏,原先是個亂墳崗,後來被推土機推平,有的車晚上送客,看過很多磷火,其中有一個司機,半夜被……”
“白若羽,你想死啊?不準說了!”白小米要不是在車裏,真想把一本正經吓唬她的弟弟揍一頓。
“其實,我不是白若羽……”白若羽用詭異的聲調說着話。
“臭小子,閉嘴閉嘴!我恨你!”白小米捂住耳朵,真想和他同歸于盡,明知道她以前鬼片看多了,大半夜還吓唬她。
秦懷玉和白奇駿下飛機之後,一眼就看到在接機處等待着他們的家人。
如果可以稱爲“家人”的話。
白小米正在敲着白若羽的腦袋,好像在憤憤的指責着什麽,穿着顔色豔麗的連衣裙,露在外面的肌膚比白雪還晶瑩。
白若羽很委屈,他隻不過想逗姐姐玩而已,結果一下車,就被追打,直到現在還被挨罵。
“爸,姐夫。”白若羽對着白小米後面喊道。
“你還玩跟我這一招?”白小米剛才上當很多次,現在繼續揪着白若羽敲打。
直到她的肩膀搭上一雙溫暖的手。
“小米,怎麽能欺負弟弟?”白奇駿對兩個孩子很沒辦法,搖了搖頭,這麽大了還在機場裏打打鬧鬧,和小孩子一樣。
白小米早就放開了白若羽,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嬌羞的表情,羞羞答答的轉過頭來,看見離開一周多秦懷玉。
他略微消瘦了一點,但是更顯得面容英氣勃發,眉眼深邃,穿着幹淨的白襯衫,上面沒有弄出一絲褶皺,西褲筆挺,襯的雙腿修長,身材好的沒話說。
“走吧。”白若羽這句話應該是對白奇駿說的,因爲聲音裏收斂了很多感情,有點冷淡。
“你怎麽也來了?”秦懷玉沒想到白小米竟然也跑來接機,她這麽懶的人,理應躲在房間裏上網或者睡覺才對。
“接你啊,還有爸爸。”白小米仔細看着秦懷玉的臉,她不由想起了弟弟在車上所說的話,帶着面具嗎?
他現在的表情卻是無懈可擊,像是帶上新婚老公的面具,沒有那晚的暴躁和冷漠,隻有可親的溫柔。
“快點跟上吧,别讓他們等待。”秦懷玉輕輕握住白小米微冷的手指,帶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追上前面兩人的步伐。
秦懷玉記得紫苑帶着小米“看房”的那天,三個人在小小的電梯裏,也許是因爲白小米的不修邊幅,他隻覺得白小米膚色帶着久不見陽光的蒼白,手指很細——那種屬于藝術家的纖細,帶着跳躍的靈動。
第二次是在浴室,他看見泡在浴缸裏的白小米,在霧蒙蒙的洗澡間,霧蒙蒙的散着白瑩瑩的光——白的令人訝異。
如果不是她平時懶懶散散披頭散發從不打理自己,也許走在都市,也是令人注目的風景。
比如今天晚上,不知是不是一周多不見,還是因爲她把自己收拾的很幹淨,秦懷玉竟覺得她像一朵嬌豔的花,有些蒼白卻依舊嬌豔的花。
“你要不要先洗個澡?或者先睡覺?”白小米關上卧室的門,感覺自己的心髒又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小别勝新婚,這句話果然不假!
“我還要處理點事情,你先睡。”秦懷玉的回答出乎白小米意料,他将文件包放在書桌上,從裏面取出一疊材料,開始整理。
白小米愣在一邊片刻,臉上期待的笑容漸漸的消失,她激動了一整天,想着秦懷玉回來後的種種情況,還幻想着他回來後身體奇迹般的好了,兩個人可以親熱親熱,但是一切還是照舊……
不由想到了白若羽說的那句話——秦懷玉是帶着不同面具的男人。
刹那間,白小米感覺到深深的沮喪,就算他很忙,至少在回到房間之後,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或者溫柔的微笑。
可是什麽都沒有,秦懷玉背對着她,坐在書桌前,埋頭于文件裏,沒有對她說第二句話。
白小米咬着唇,低下頭,看見自己桃紅色的裙角,在寂寞的微微抖動,這是她前天特意和閨蜜上街買的漂亮裙子。
對一個宅女來說,她的衣服全是媽媽置辦,或者網上購買,可是爲了給秦懷玉驚喜,白小米央求木木和紫苑陪她去購物,試穿了一件又一件,浪費整整半天時間,逛斷了腿才挑選到這件裙子。
但是秦懷玉根本不多看她一眼,對她的衣服,對她的人,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白小米感覺到心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撕開,她很少有這麽心痛的感覺,仿佛是寫了一本悲傷至極的小說,仿佛看了一場心碎欲哭的電影……
秦懷玉一直翻閱着文件,耳朵卻在聽背後的動靜。
白小米至少站了十分鍾,才走到衣櫃前,從裏面抱出被子,鋪在木地闆上。
“你睡床上去,我今晚沒時間睡覺。”秦懷玉沒有回頭,腦後像是長了一雙眼睛,說出回房後的第二句話。
自從搬回來住,白小米知道他的“病”,很主動的要求打地鋪,每天晚上都會在地闆上睡,偶爾秦懷玉很累,先睡着,她才會偷偷的爬到床上去,閉着眼睛感受同床共枕的奇妙。
“我陪你行嗎?”白小米抱着被子,聽到他這句稍顯溫暖的話,想到他是爲爸爸的公司忙碌,也許不是故意冷淡自己,所以怯怯的問道。
“我不喜歡在工作時被打攪。”秦懷玉翻着滿是數據的文件,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不說話。”白小米咽下那股酸痛的感覺,看看自家老公這麽忙綠,下了飛機也不歇着,忙着工作,她不該胡思亂想。
也不要在這種時候提那個煎熬着她的合同事情,讓秦懷玉先處理工作,她就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你想怎樣就怎樣。”秦懷玉靜默了片刻,終于說道。
白小米立刻放好被子,拿過一本書,坐在床上等待着。
媽媽教導她在婚姻裏,要當個賢内助,這樣男人才能安心在外打拼。
可是白小米總覺得自己和秦懷玉之間,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沒法打通隔膜,走到秦懷玉的心裏看個究竟。
白小米拼命的找問題的根源在哪裏,後來發現,問題就該出在兩個人的“房事”上,沒有夫妻之實,兩個人無論表面多親密,某些東西還是沒有共通。
将近六點,秦懷玉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好,他的腦子像刻錄機,已經把最重要的信息全都刻錄進去,連一個小數點都不會出錯。
白小米抱着書歪在床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好像有什麽心事。
秦懷玉靠在書桌邊,手指間夾着一支煙,并沒有點燃,靜靜的看着靠在枕頭上睡着的白小米。
她的臉上還是帶着一絲天真的迷茫,很少和外界接觸,讓她像一隻家養的寵物,永遠不知野外生存的殘酷無情。
人生就是在無數次傷痛中磨練成神,如果關在小小的房間裏,隔絕外界的風雨,也就沒有所謂的成長。
所以,她看上去還像一個小學生,還活在自我築起的象牙塔裏。
“啪”,一聲極細微的響動,讓白小米的眼睛猛然睜開。
空散的迷茫的眼神慢慢聚焦在靠在書桌上的男人身上,白小米的目光像是被吸住一樣,無法移動的看着點燃香煙的秦懷玉。
他在看着自己,煙霧缭繞中的那雙漆黑的雙眸,像是無底洞,讓她不停的下沉。
兩個人就這麽隔着一層淡淡的煙霧,對視着,那麽直接的目光對碰,讓白小米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固執的夢。
他是她見過抽煙最好看的男人,因爲太好看,讓她忘記了自己讨厭抽煙的男人。
有時候,甚至會有荒唐的想法,想成爲一支煙,被他吸進肺裏……
白小米覺得自己中了一個男人布下的魔障,她不知道秦懷玉在想着什麽,隻知道自己的想法——她愛上這個男人,真的愛上。
抽完一支煙,秦懷玉在煙灰缸裏掐滅煙頭,往洗手間走去。
仿佛剛才的對視沒有發生過,從容的洗漱完畢,秦懷玉沒有一絲疲憊的表情,換上運動服,在白小米的注視下,準備去晨練。
自始至終,他沒有和白小米說一句話,直到房門關上的瞬間,白小米像是耗盡力氣的人,閉上眼睛,腦中隻有瘋狂的重複的三個字——我愛他,我愛他,我愛他……
二十三歲的白小米,對任何事情都沒有确定概念的白小米,第一次如此肯定自己的感情,她沉淪在淡淡的煙草味中,在一支煙的時間裏,無可救藥的愛上自己的老公。
即便在結婚的那一天,白小米都沒有這麽強烈的心動感覺。
她像是被抽掉了靈魂,躺在床上,混亂的腦中布滿了秦懷玉的臉。
完了,她是真的愛上一個人,無關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