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島?
怎麽能讓她下船?
萬一消失了怎麽辦?
淩謹遇無法再承受這樣的風險,他甯可安安靜靜的相守,也不願再失去找尋……
“王上,娘娘答應回宮,不會再走。”墨陽深知聖意,率先說道。
“你們竟輕信她的話!”淩謹遇若不是此刻身體酸軟不适,恨不得把他們都砍了。
他太大意了,竟被這群犯上不尊的人給點了穴。
“啧啧,要是被小清兒聽到這句話,一定傷心死了。”胖老頭不緊不慢的開口,“枉費她這次那麽信你。”
淩謹遇聽到這句話,微微一震。
她信的……是花開而已。
可花開,也傷害了她。
怎麽可能會再次相信他?
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全是謊言和傷害……
而他,最終成了她無法愈合的傷口,就像自己的肋下的傷……
咦?
傷呢?
看到淩謹遇摸了摸肋下,胖老頭又滿嘴的現代詞彙:“還是小清兒的藥比較先進,不過她沒給你下毒,真是仁至義盡,念着舊情。”
不過并不隻是淩天清的藥太神,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淩謹遇上岸睡了很久。
他們當天中午就到達了最近的島嶼--孤山島。随後,淩謹遇在島上又昏睡了兩天,原本他的身體自我愈合能力就強大,隻是因爲一直在船上,外加要化爲花開的模樣,才導緻傷口不愈。
所以,現在已是兩天後的清晨。
孤山島也算倒黴了,平時那麽低調做人,盡量避開與官府的矛盾,可還是招惹來大軍平定。
而且,還是淩雪領的精兵。
更有一個胖老頭半夜上島,不知怎麽就瓦解了大半兵力,還溜進大當家的房間,喊他起來喝酒……
不過,無論有沒有這個奇怪的胖老頭,孤山島的大當家一向秉持絕不和朝廷作對的正确思路,根本不準備負隅頑抗。
他也不想借助水上優勢決一死戰,而是聰明的開島迎接,一副跪求招安的模樣,倒是将損失減少到最低。
此刻,孤山島的大當家,正歡天喜地的陪着王後娘娘,在島上各處溜達。
“這是我們島上獨有的特産,琉璃寶石花。”一個年紀尚不滿十五六歲的小少年,扯着王後娘娘的衣袖,獻寶似的介紹,“您摸摸。”
“娘娘……這些,屬下會讓人送去您的房間。”青玉搶先一步,不敢讓淩天清亂碰這裏的東西。
“這是真的寶石?”淩天清不以爲意的蹲下身,仔細觀察着那顆璀璨的花朵,驚訝的說道。
“十年才能開一朵,整座島上也隻有十二株,開出的花,是真的寶石,隻是要再等幾天,寶石會越來越成熟。”小少年笑眯眯的說道。
沒錯,這個滿臉笑容的小少年,就是這座惡名昭著又極有原則的海盜島的大當家--春牧。
雖然年輕,但卻沒人敢違抗他的話。
倒是有點像年輕時的淩謹遇。
隻不過,淩謹遇沒他這麽好的脾氣,和他這麽燦爛的笑容。
“都送到您的船上吧,反正,我也不喜歡寶石。”春牧很大方的說道。
他是個極爲聰明的人。
一個聰明人,從不會給自己惹麻煩,也從不會自不量力的給自己添麻煩。
所以,他真心不想和朝廷作對,隻要朝廷能放這個島上的人一馬,那他就去給早死的老爹老娘燒高香。
“這個是蓓蕾?”淩天清有些好奇,是這塊泥土的結構問題嗎?
爲什麽一朵軟軟的花,到了最後可以變成一塊硬硬的寶石?
瞧另外一顆寶石花剛剛冒出花蕾,肉眼看去和普通的花蕾很像,甚至還有點軟軟的感覺。
“是的,蓓蕾很脆弱,所以需要防風雨侵襲。”春牧很高興的介紹着,“但再等兩天,隻要張開了,就會越來越堅硬,最後什麽都無法弄壞它。”
“真是神奇。”淩天清很感興趣。
大概這種花可以直接吸取土壤裏的化學成分,最終凝聚天地精華,才變成這樣。
“前面還有更神奇的東西……”春牧笑嘻嘻的說道。
不過他一擡頭,看到遠處的閃出的人影,頓時笑得不那麽自在了。
雖然他自始至終都沒見到這座江山最大的boss,但隻瞄了一眼,立刻收起笑臉,一本正經的給跪了:“小民叩見王上。”
聰明人的眼力勁當然不能差。
尤其是,作爲四侯之一的淩雪,還陪在一側,連那個胖老頭,都不敢越過此人走在前面。
更别說這人身上的氣場,絕對隻有從小就在帝王師的陪伴教育下,才能有如此攝人的氣魄。
即便是蠢笨的鳥獸,都會本能的離此人遠一點,更何況以明智著稱的大當家春牧?
淩天清也擡起頭,真對上淩謹遇的深不見底的眼神。
終于醒了啊。
不過……看上去心情很糟糕,依舊是一副想将所有人踹下海的表情。
淩謹遇根本不看那個機靈過頭的小鬼,隻盯着淩天清,一動也不動。
時間仿佛靜止了。
周圍的空氣,鳥語花香,都被凝固住。
直到淩謹遇對着她邁出第一步,整個世界又恢複了喧嚣。
淩謹遇像是踩着自己的心髒,來到淩天清的面前。
而春牧随着他的迫近,有種窒息感。
果然他猜的沒錯,王後娘娘性格那麽好,那麽王上絕對是個讓人喘不過氣的魔鬼。
“都退下。”淩謹遇終于開口。
春牧幾乎是立刻,光速消失,不帶走一片雲彩。
眨眼間,春牧的獵奇後花園裏,隻剩下淩謹遇和淩天清。
“這是什麽花?”淩謹遇撩起衣袍,也蹲下身,看着那株亮晶晶的花朵,突然問道。
不知該說什麽。
也不知道該如何表述此刻的心情。
淩謹遇睜開眼後,隻想看到她。
等看到了,卻覺得像是在夢中。
她半蹲在一朵花的旁邊,眼睛熠熠生輝,比那顆琉璃寶石花還要明亮,唇邊竟有笑容,一如當初的夢……
“琉璃寶石花。”淩天清低下頭,摸了摸那顆綻放的最大的花朵,沒想到剛碰到,花就從枝葉上掉落。
她正想接住,卻碰到淩謹遇閃電般伸過來的手。
所以,她沒來得及收住手,尴尬的一巴掌拍在了淩謹遇的手上。
随即,不等她反應過來,淩謹遇已攥住了她的手。
柔軟的,光滑的,他想牽一輩子的手。
寶石花果然堅硬無比,像個石頭,在兩個人的手心裏,硬挺挺的昭示着存在。
“花……花……”淩天清被他猛然攥住手,被他掌心的寶石花硌的生疼,急忙說道。
淩謹遇順勢一把将她拽入自己懷中,一言不發的狠狠抱住她。
依舊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先解釋,更不知道,要不要給承諾。
淩謹遇隻想時間停下來。
停在這一刻。
有陽光,有鮮花,有她在懷中的這一刻。
“我要被勒死了。”淩天清過了好久,喘了口氣,說道。
這樣熟悉的味道,這麽溫暖的懷抱,她以爲不會再有……
淩謹遇隻緊緊的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入身體裏,完完全全的感受到她心髒的跳動,和身體的溫度。
這樣還不夠。
他總覺得……這麽溫暖的依戀,還會随時消失。
“先松手。”淩天清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臉都被漲紅了,費勁的說道,“我不走了,你先松手。”
“是承諾嗎?”淩謹遇終于啞聲問道。
“你還會相信承諾?”淩天清推着他的胸口,盡量留出一點空間好呼吸,反問。
“隻要你說,我便信。”淩謹遇一字一頓的說道。
隻要是從她嘴裏說出的話,他都願意去相信。
“我不離開你了。”淩天清深吸了口氣,收起玩心,認真的說道。
淩謹遇不會第三次犯同樣的錯誤,她即使想走,也不可能了。
所以……還是把時間,浪費在美好的事務上吧。
淩謹遇終于松開一點手臂,緊緊盯着淩天清,像是想從她漂亮的眼睛裏,看到她的内心深處。
“喏,這朵花,你要不要?”淩天清将拳頭舉到他的眼前,緩緩伸開纖細的手指。
柔嫩的掌心裏,靜靜的躺着一朵折射着陽光的琉璃寶石花。
一瞬間,仿佛時間倒流。
倒流到她在遲暮宮,戰戰兢兢的遞上一朵殘敗的天清花。
那是第一次,有人送他花。
從他一出生,到被冊立太子,再到登基爲王,從未有人對他說:我想送你一朵花。
沒錯,那種微妙的感覺又出現了。
就像第一次被她送花時的心情……竟絲毫沒有改變。
即使他已得到過她,已與她做了夫妻,又一次次失去她……
可那種感覺,竟一如當初的悸動。
如同孤峰的最高處,堅硬而孤獨的磐石上,被一條柔軟的、會開滿美麗花朵的藤蔓,一點點纏住。
此後,灰色的世界裏,盛開了其他色彩。
此後,絕頂高處的風光和寒冷,有人陪伴,有人呢喃……
“不要就算了。”淩天清見他許久也不說話,正要收回手,卻被他再次攥住。
“每天都要送我一朵。”千言萬語,最終隻擠出這麽平平淡淡的一句話。
淩謹遇發現自己終究學不會凡人的喜怒哀樂打情罵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