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搶了别人的?”淩天清看了眼他腰間的寶劍,笑問。
“少爺常說要尊重别人勞動果實,我是付了錢的。”葉城難得多說了幾句話。
一文錢也是錢。
“官道可能會因爲大雪封鎖,這兩天……”淩天清一扭頭,蓦然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二樓某個門前,靜靜的凝視着他們。
整個旅館都充斥着難言的壓迫感,那些客人們本一直盯着面容如玉的小公子,如今,全低着頭吃飯的吃飯,開房的開房……
“你和肖雲就在鎮上轉轉吧,不必跟着我了。”淩天清從兜裏掏出點碎金子,遞給葉城,“另外,幫我買點雪心蓮。”
葉城接過金子,眼神微微一沉,但随即點頭,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
客棧外已掃出了一條路,但很快就被新的雪覆蓋。
“爲什麽要買雪心蓮?”樓上那個制造嚴重氣壓的主子,緩緩走過來,問道。
“爲了下火。”淩天清轉過身,笑吟吟的說道。
“天氣這麽冷,你怎麽上火了?”淩謹遇又問道。
“内火太旺。”淩天清迎上去,依舊笑得春風和煦,待走到了淩謹遇面前,才壓低聲音說道,“我最近在研究朱顔丹的解藥,吃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藥,引得火大。”
又是朱顔丹!
淩謹遇伸手奪過她手裏的草籃:“這也是藥引?”
“嗯,這是酒引,我爺爺嗜酒,這東西能讓美酒……”淩天清的話還沒說完,某個胖老頭已經滾了過來,一把搶過草藍。
“乖小雨,親孫子,你真是孝順啊!”胖老頭感動的快哭了。
流浪了那麽久,沒幾個人真的把他放在心裏。
大家尊來尊去,尊的不過是他的身份,而小清兒不一樣。
她雖然不再是當初懵懂的少女,但依舊富有人情味。
即使變成奸商,也讓人覺的,她隻是太強了而已。
“等我把東西風幹弄好。”淩天清笑着說道。
淩謹遇看了眼胖老頭,亦步亦趨的跟上:“你此行帶了那麽多無用的人,想做什麽?”
葉城和肖雲勉強算是保镖,可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和小乞丐算什麽?
他們無用又多事,還比不上普通的侍衛。
“一路上可能還有其他生意可談,談生意,自然要吃喝玩樂大保健……”淩天清邊走邊說。
“什麽大寶劍?”
饒是他每天琢磨着淩天清的思維方式,很多地方還是不懂。
“就是……雞鳴狗盜之徒很多地方可以用得上。”淩天清懶得多解釋,一年多沒相處,他們倆交流起來越發的困難。
“可惜,他們再有用,也不能幫你解決這場大雪。”淩謹遇不太高興的說道。
小王後最近行事古怪,解釋的又不能讓他滿意,龍顔不悅。
“說的好像你可以幫我解決一樣。”淩天清走進房内,明明是嘲諷的話,但她口吻裏聽不出一丁點兒的諷刺。
仿佛她在平靜陳述事實。
人類最不可抗拒的,不止是命運,還有自然力量。
這種大雪再下一天,恐怕比地球上的加拿大暴風雪還要糟糕。
“我爲什麽不能?”淩謹遇微微挑眉,反問。
房間内的兩個美人都溜出去了,和小四小五到樓下用餐,自覺的不做電燈泡。
實在不敢做電燈泡,隔壁這位主子眼裏隐約含着煞氣,讓人心驚膽戰,恨不得躲遠點。
“雪至少下到明日,恐怕積雪丈許深,馬車怎能前行?”淩天清看着淩謹遇,意識到,他是可以做到。
雖然人力無法和天抗衡,但他是王。
他可以調動千軍萬馬,爲一個女人開道……
“你若是現在想走,我也能讓你上路。”淩謹遇一直不悅,但此刻,突然心情好了,甚至露出一絲笑容。
“那……我要付出點什麽?”淩天清知道,他這次才不會白幫忙。
“陪我出去走走。”淩謹遇果然提出要求了。
“隻是出去走走?”淩天清反而不習慣了。
暴君本可以更無恥。
但他昨晚就規規矩矩,收起利爪學小貓,連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也不趁機提條件,真令她刮目相看。
“你似乎對這樣的要求很失望。”淩謹遇真的笑了,唇邊一抹明秀,比外面的白雪還刺眼。
“隻是……覺得雪太大……”淩天清被他笑的心髒微微一顫。
若是初相逢,他這幅溫柔模樣,任誰都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心動中吧?
“我自會替你遮風擋雪。”淩謹遇走到窗邊,微一用力,推開被雪堵住的窗戶。
外面依舊飛雪連天,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間隻剩這一種顔色,倒也純淨無比,别有風味。
“我拿個鬥篷。”淩天清不再多語,翻出一件能防雨防水的大紅色鬥篷。
“你何時這麽喜歡紅色了?”淩謹遇靜默的看着她披上鬥篷,突然問道。
記得以前,小王後最愛綠色,常常一身青翠的顔色,如春天裏的綠竹,如空谷裏的幽蘭,又如掉落人家的綠色精靈……
而如今,她時常一身濃郁的色彩,讓人喘不過氣來。
“因爲……我不喜歡血。”淩天清的回答,風馬牛不相及。
她出門在外,帶的幾乎都是紅衣和黑衣,比淺色衣物耐髒,沾上血也看不出來……
“你還恨我當初逼你殺人?”淩謹遇和她在一起,也腦洞太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當年逼她持劍殺人的場景。
相比小清新的妝扮,她身上的氣場越來越濃郁,的确适合更爲強大和壓迫的色彩。
比如正紅,比如濃黑……
“……”淩天清歪着頭,似乎在回憶他說的是哪一幕。
“抱歉,我不記得了。”
最終,好像遺忘了。
“你怎會不記得?”淩謹遇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他心情複雜,雖希望她不恨自己當年所作所爲,但又想讓她記着他們之間走過的一切,哪怕是痛苦的回憶。
“啊……你說的是那晚……”淩天清系好鬥篷的帶子,像是終于想了起來,“我的手法不錯吧?沒有刺到骨頭,從胸骨中間插進去,正中心髒。”
她說的時候,依舊雲淡風清的表情。
怎能忘記?
隻是不重要了而已。
過去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隻有現在和未來才最珍貴。
若一定要說,她還應該謝謝淩謹遇,教會她強者爲尊。
讓她看清這個社會的殘忍,将她的理想主義全部打碎。
讓她在自己破碎的理想廢墟上,建立了另一個世界。
“紅色,很适合你。”淩謹遇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
“走,陪你出去。”淩天清抿唇一笑,拿過客棧準備好的雨傘,說到。
鎮上的主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鏟出一條道來,路邊堆積的白雪高達數丈,頗爲壯觀。
淩天清的身體越來越好,在如此寒冷的地方,也不見畏寒。
紅色柔軟的狐毛映的她膚色更加粉潤,如三月桃花。
與淩謹遇走在路上,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你……冷嗎?”淩謹遇看着她俊秀清絕的面容,倒是想借口天寒地凍把她摟到自己懷裏。
可惜,淩天清哈了口白氣,搖搖頭:“不冷。”
她離宮之後,就怕自己本錢垮掉了,食補了一整年,作息又規律,平時早上打打太極練練操,朱顔丹也不出來犯事了,身體越來越适應這裏的環境。
“離開王宮……你把自己照顧的很好。”淩謹遇突然意義不明的說了一句。
有些感歎。
她離開自己,竟然活得那麽好……
而他,卻一點都不好。
想到這裏,未免覺得上蒼有些不公平。
“但無論我過的多好,你都會把我帶回宮,不是嗎?”淩天清突然擡頭問道。
她舉着紅傘,一身紅衣,背景是茫茫白雪,看上去驚心動魄,仿佛她是雪裏生出的血之花。
淩謹遇看到她眼裏倒映着白雪瑩然的光芒,不覺呼吸一窒。
從不覺得她的容貌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美,但今日,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在白雪的掩映下,不染纖塵,又豔麗逼人,竟煞的他移不開眼睛。
“所以,大少爺你隻是……想占有我這個人。”淩天清在外面,微微笑道。
“我隻要你,和我一起。”淩謹遇認爲愛就是獨占,地球人的想法,他一向都不認同。
“少爺,你可能……不懂男女之愛,究竟爲何物。”淩天清苦笑,也不準備教他怎麽正确的去愛一個人。
因爲……她也不會了。
有人說,最痛的并不是背叛,并不是沒有人愛,而是那個你所依靠的人,親手将你推下深淵……
她經曆過兩次。
一次是溫寒。
一次是他……
溫寒尚好,因爲淩天清隻是當成了家人,也準備離開他遠走,更沒有“一日夫妻百日恩”。
而淩謹遇……是最痛的那個。
因爲她付出了身與心。
再被生生撕下來丢棄……
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複那樣的痛。
卑微的請求,連個擁抱都不敢渴望……那樣無助絕望的愛……
“是你膽怯了。”淩謹遇突然說道。
“我膽怯?”淩天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要是攻擊我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就認爲我膽怯吧,的确,我很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