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那段時間,她自以爲找到了幸福,每天在他處理完公務的時候,給他說許多無厘頭的笑話,觀察着他的臉色,見他開心了,才會這麽明媚的笑。
終于徹底明白,爲什麽自己的小王後會在日記裏寫着,她愛的那麽卑微。
這就是卑微,連微笑的時候,都要看着他的臉色。
連想要抱抱的時候,都要征詢他的意見……
看着她套上短褲T恤,随便紮起頭發,坐在石頭上抱着鳳凰的脖子,淩謹遇真希望自己成爲鳳凰,給她無言的依靠。
“你的傷完全好了呀。”淩天清一開始不敢進山,因爲怕淩謹遇的人還在搜孤絕山,直到半個月後,從小乞丐那裏确定孤絕山附近撤了禦林軍,才敢溜進來看看鳳凰的傷勢。
摸着鳳凰的右翼,傷口上的的羽毛還沒有長以來,但是疤已經自然脫落,看上去完全好了。
鳳凰撲閃着翅膀,鳳眸精光四射,溫柔的看着她。
淩天清被它的翅膀一扇,差點又掉下水中,抱着鳳凰細長的脖子,咯咯的笑了起來:“好鳳凰,我給你帶好吃的了。”
從乞丐包裏掏出一個小瓶子來,淩天清一直以爲鳳凰是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誰知道有一次她帶錯了酒,帶了紅酒給它的翅膀消毒時,鳳凰居然對葡萄釀成的液體很有興趣,啄飲了葡萄酒。
自那次之後,淩天清每次來,都會帶着一點葡萄酒,給鳳凰喝。
還有那個怪老頭,也是對葡萄酒上瘾,隻要賄賂點紅酒,怪爺爺什麽都會幫她做。
鳳凰高興起來,會翩翩起舞,也會帶着她飛遍整個孤絕山。
淩天清真想在靈樹下搭一座茅屋,和鳳鳥相伴,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多美好的神仙日子。
隻是,她怕哪一天淩謹遇來狩獵,把自己給獵着了……
淩謹遇一直站到了日落,等淩天清被鳳凰馱到了叢林邊,他才尾随着淩天清,一直走到那座破廟邊。
淩謹遇不知道想過多少次,自己如果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淩天清會是什麽表情。
驚慌失措?驚恐萬分?魂不附體?
她一定會驚慌恐懼大于喜悅。
是的,他的王後根本不願意回來,如果她想回去,隻要跑去王宮門口,或者随便攔住一個官兵,都可以帶她回來。
不,甚至不用她走,隻要她有這個念頭,自然會有人接她。
可是三個月過去,她沒有一絲回來的打算,每天活的開開心心,風生水起,比在他身邊不知道快樂多少倍。
這樣的小王後,他怎麽把她接回去?
目送着淩天清走到自己安排的眼線中,淩謹遇郁郁轉身,在夜色中,鑽入一輛馬車,往王宮的方向緩緩駛去。
夜晚的怡紅院,非常的熱鬧。
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暴發戶,生意人,走卒販夫,全都聚集在這裏。
嬌聲婉轉,香風陣陣中,有個圓頭圓腦圓肚子的猥瑣老頭,坐在後院的上等房間裏,正在品着顔色鮮紅的酒。
“這個口感有點澀,釀的時間太短了吧?”胖老頭一邊品酒,一邊挑三揀四。
“因爲時間長點的酒,全被你偷喝光了!”桌子邊坐着一個俊俏白皙靈氣四射的小少年,面前擺着很多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在研究什麽,低着頭說道。
“别這麽說,爺爺我從來不偷不搶……”
“不偷不搶,隻是喜歡順手牽羊而已。”淩天清淡淡笑着。
淩天清自從離開王宮之後,似乎一夜長大,很少再有以前那股天真的勁兒。
胖老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圓圓的腦袋,笑得很尴尬:“小雨,那布告上的聖旨是真的……你不會想去劫刑場吧?”
“别亂說話,我可不想被官兵捉去。”淩天清笑容微微一凝,低下頭繼續配着白色的粉末。
“那溫寒不會真的是姘頭吧?”胖老頭不死心的問道。
“爺爺,我不喜歡男人。”淩天清頓了頓,終于說道。
“你原來喜歡女人,難怪這麽喜歡和姑娘們在一起。”胖老頭恍然大悟的說道。
“所以,别再問這個問題了。”淩天清繼續擺弄着自己的小玩意,懶得多加解釋。
“可你……很像要去送死的樣子……”胖老頭又說道。
淩天清聽到這句話,突然擡起頭,看着胖老頭。
胖老頭被她蓦然變冷的眼神看的肥肉一抖……
“我不會……不會再爲任何男人去送死。”淩天清說完這句話,收回了有些冷厲的眼神。
“啧,瞧你年紀輕輕,摸過幾隻鳥,居然說這樣的話。”胖老頭被她剛才的眼神鎮住之後,突然笑了,促狹的說道。
“爺爺,你不要說這麽粗俗的話!我以前在另一個地方,研究過禽鳥的習性,摸過很多鳥。”淩天清第一次聽胖老頭滿嘴的“鳥”“蛋”,當時還聽不懂,現在習慣了,對這老爺爺很無語。
不過,她不想被怪爺爺看出自己的心事,所以半開玩笑的回應。
“哈哈,摸過那麽多鳥,你覺得哪個最好?”怪老頭又開始荒誕不經起來。
而淩天清竟真的歪着頭沉思,考慮了片刻後,一本正經的回答:“鳳凰。”
“哈哈哈……這可不是凡人能摸的鳥。”怪老頭有個好處,就是從不問淩天清是什麽人,從哪裏來,對淩天清的一切都不好奇。
他隻要有酒就夠了。
“好啦,你這樣的小年輕,又會賺錢,又有頭腦,就不要學那些尼姑,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早點找個人暖被窩,好好享受年輕人的樂趣。”胖老頭見淩天清不以爲意的表情,咕咕的笑起來,語氣卻很寵愛。
淩天清不知道這怪人是麽看出自己是女孩,她一開始極力否認過,但是老頭堅定的認爲她的女娃,如果她再否認,老頭就會讓她掏出“小鳥”以證男人。
“小鳥”可不是想變就變出來了……
無奈的歎了口氣,淩天清她将混合在一起的藥粉倒入小瓶子裏,然後對怪老頭說道:“爺爺,我去找大掌櫃,你别喝多了,早點睡。”
說完,淩天清快步離開。
胖老頭聽着淩天清的腳步聲消失,歎了口氣,漸漸斂去嬉笑的表情:“進來吧。”
外面無聲無息的溜進來一個年輕人,深青色的短打裝扮,利落精幹,面容溫和。
若是有經常出沒王宮的達官顯貴,在這裏看見這個年輕人,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爲,他就是王上身邊的八大侍衛之一--青玉。
王上的貼身侍衛一向以自律嚴謹著稱,在廣大百姓和民衆的心目中,他們就是正義和王權的代言人,溜進青樓後院裏,簡直不可思議。
“大師父。”青玉進來之後,對那個邋遢猥瑣的胖老頭深深一拜,恭恭敬敬的喊道。
胖老頭咂咂嘴,像是怕青玉把他的紅酒搶了一樣,一口氣灌完,然後笑眯眯的問道:“又來做什麽?”
“大師父,您勸勸王後娘娘吧,王上茶不思飯不想,這樣下去,隻怕……”青玉很恭敬,也很着急。
“該!”胖老頭哼了一聲,“若是真想,怎不親自前來道歉?我看他還是不夠想吧?”
這胖乎乎的糟老頭,正是當年出現在淩雪戰場上的神秘老頭。
也是……帝師。
“大師父,王上怕娘娘不願意,所以……所以才不敢先露面。”青玉的神情,十分尊敬眼前的邋遢老頭,語氣也是溫和謙恭的。
他們這群侍衛,就算在四侯面前,也不會用這樣的口吻請求。
可見,這個胖老頭的地位之高。
“屁!”果然胖老頭連王上都不怕,直接開罵,“那小子要是有這樣的心思,搞什麽溫寒斬首?想逼着小清兒回宮求他?我看他的腦子……秀逗了!”
胖老頭想了想,吐出淩天清說過的形容詞。
“秀逗?王上不是那個意思……娘娘臨走前,似乎求過王上不要再來找他,所以……”青玉滿臉黑線,他的差事可真苦,兩邊不讨好,要是把這些話轉達給王上,準保又得挨罵。
而且來這種地方被未婚妻嫣語知道,他也會死的很難看,
“得了,别給他找借口,他那點小心思,瞞得過天下人,能瞞過我的眼睛?”指着自己綠豆大的眼睛,胖老頭不屑的說道。
“大師父,王上此舉……其實隻是在保溫寒而已,他如今……并非無情無義,和以前不同了……”青玉艱難的想解釋。
“他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知道手足之情?那他怎麽不知道是誰教了他這些東西?”胖老頭犀利的反問。
青玉默然不語。
自從小王後走了之後,淩謹遇确實像是變了一個人,具體說不出哪裏變了,但是在對待溫寒的事情上,很明顯的手下留情。
如果換成以前,淩謹遇決不會允許背叛自己的人活着。
而且準備放虎歸山,更不是淩謹遇的風格。
他一向都是斬草除根,對于想打江山主意的人,絕不留情,即便是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會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