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她小心一點,順着他來……
“你隻會欺君。”淩謹遇突然揉碎了手中的花,狠狠說道。
畫風一下變得有些黑暗,淩天清看着他指間的夕陽花似一盤金沙飄灑下來,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變成那可憐的花兒。
“不不不……真的不會……”淩天清趕緊給暴君順毛,“我要是知道自己會被……送回來,怎麽可能跟别人走……再說……我當時隻是想回地球……”
“你那時對我說,喜歡我。”淩謹遇根本不聽她的解釋,依舊含着怒氣。
淩天清愣了愣,敢情暴君說她欺君,是聯想到他受傷的時候,她說“喜歡”這件事。
的确是在騙他……
“我……是有點……”淩天清哪敢說那時候恨你恨得要死,現在爲了保住小命,隻能哼哼唧唧的小聲說道,“喜歡你……”
“你還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咳……所以……咱們還是有恩情的……”淩天清恨不得把這句話從他腦中抹掉。
每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就覺得很……難堪……
好像她是對丈夫不忠出軌的負心女似的。
不過……的确是不忠出軌跟别人私奔的負心女……
“但,你做的事,和你說的,全部相反。”淩謹遇揉完了夕陽花,開始揉路邊的銀海花,他所經之處,一地銀白的花末,被風揚起,吹進了淩天清的眼裏。
她都要哭了。
真的,今天的暴君,弄的她都要哭了。
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少女附身和她算賬的男人啊!
“你上次不是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咱們以後好好過,不提那些了嗎?”淩天清吭哧了半天,搬出他那晚的話來。
“可你,剛才說喜歡,隻是在欺君。”淩謹遇突然又繞到了前面。
淩天清發現自己被他繞到圈子裏了。
不得不感歎君主真是個神奇的生物,就爲了一句“喜歡”,繞這麽大的圈子,差點把她小命都繞進去了,值得嗎?
“不……我改了……改了……你現在對我這麽好,我自然是喜歡的。”淩天清臉皮厚了,半真半假的說道。
“本王就沒見你做過幾件喜歡的事,隻怕你喜歡的是别人。”淩謹遇突然冷聲說道。
“啵”!
他的話音剛落,淩天清就踮着腳啵了上來。
她發現自己被繞進去之後,就知道暴君會來這麽一句,所以已經準備好了,他一開口,自己就表示一下,免得他說的上火,真的動氣了。
淩謹遇真沒想到她現在的覺悟變得這麽高……
但……他不是稀罕她的吻。
一點也不稀罕。
隻是今天寒毒發作,心中恨意難消……
“我知道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咱們回去早點歇着,我幫你看看怎麽解除吧。”淩天清隻是象征性的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見他臉色緩和下來,急忙說道。
上次溫寒說過寒毒的配方,雖然不全,但她研究研究,至少裝裝悔改的樣子,免得暴君以後提到這件事就大動肝火。
萬一哪天他寒毒又發作,一怒之下,也給她喂奇奇怪怪的藥,就太得不償失了。
遠處的侍衛們都傻掉了。
雖然知道王上先低頭了,但沒想到小王後現在這麽識時務,居然會讨王上歡心了……
真是……相愛相殺,天生冤家。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暖洋洋的寝宮内,淩天清輕輕哼唱着。
這是第七天晚上,她已從一開始的緊張,和擔心淩謹遇突然反悔的恐懼中,走了出來。
最重要的還是淩謹遇對她表現的十分維護和尊重,否則,淩天清不會這麽快的放松神經。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一念之差爲人作嫁……”
淩天清唱到這裏,突然輕輕一頓,苦笑起來。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還能不動聲色飲茶,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她想到了溫寒,不動聲色的說出“斬立決”……
“娘娘,怎不唱了?”碧雲和碧瑤在外面正聽得高興,見裏面突然安靜下來,忍不住問道。
“……到頭來算的那一卦,終是爲你,覆了天下。”淩天清在木桶裏泡澡,伸手輕輕撫着自己左胸上的傷口,又輕聲哼唱起來。
隻是那個人……沒有爲她覆天下,隻負了她而已。
不過帝王家的王孫,誰懂愛?誰懂情?
“明月照亮天涯,誰又得到了蒹葭……容華謝後,君臨天下,登上九重寶塔……”
淩天清突然唱不下去了。
溫寒若是真能君臨天下,等到枯藤長出枝桠,他們還能并肩看……這江山如畫,天地浩大嗎?
不能……
她很清楚,不能了。
“娘娘,然後呢?”碧雲在珠簾外,忍不住問道。
“改天教你們這首曲子,現在困了。”淩天清閉上眼睛,掩去了那抹悲傷,懶洋洋的說道。
這是靈泉水,不知是誰打出來送到天青宮的。
躺在靈泉裏,四肢百骸都滿是舒适,淩天清靠着木桶,閉上眼睛想心事,想着想着,又睡神附體,睡了過去。
淩謹遇這兩天晚上沒有和她一起用膳,可能是去了靜甯宮陪老媽。
那日太後摔門而去,淩謹遇雖然表面淡然,但他是孝順孩子,這兩萬都在陪太後吃飯,順便給淩天清開脫幾句。
等淩謹遇回天青宮時,暮色已經籠罩着後宮。
一路上,明黃色的燈籠和紅色的燈籠穿插的亮起,如同黃龍火鳳,格外的壯觀。
淩謹遇來到西邊的廂房裏,這是淩天清隔出來做洗澡間的,放着一個木桶和浴巾。
大木桶裏,靈泉的熱度可以維持很久,依舊冒着熱氣。
乳白色的水波上,隻露出一張明淨溫潤的小臉,濕濕的黑發貼在那張雪白的臉上,格外的撩動人心。
淩謹遇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很久,突然俯下身,伸手探入乳白色的水中。
水溫适中,探入乳白色水中的手指,碰到她柔軟滑嫩的肌膚。
手指像是被絲綢吸住一般,讓淩謹遇的心神微微一凜,抽出手來,帶起的水波,濺到淩天清的臉上。
淩謹遇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完全得到她的感情。
他也沒有把握,是否能完全得到她的心。
這像是一個遊戲,隻是規則很嚴格。
他必須容忍着一切,按捺下對她背叛的恨,一點點的讓她喜歡上自己,不再害怕自己,完全信任自己……
然後……他讓她體會到自己被背叛時的痛苦,将這些酸楚千百倍的還于她的身上!
淩天清不知道,自己喜歡的這種相處方式,不過是個假象。
她一直以爲,淩謹遇這種人,做事風格一向簡單粗暴,不屑于做任何的假象,尤其是對女人。
淩謹遇站在木桶邊很久,手指上的靈泉水已經幹了。
他盯着淩天清的熟睡的臉,被朱顔丹折磨過的身體,清減了幾分,臉龐也從圓圓的蘋果臉,瘦成了瓜子,格外的嬌弱。
他又重新俯身,将她從浴桶中抱起,拿過一邊的挂着的浴巾,将濕漉漉的柔軟身體包裹住,然後轉身往卧室那邊走去。
将她的身體擦幹,淩謹遇看着她的胸上,那上面早就褪掉的花瓣痕迹的疤痕,其實是溫寒所爲吧?
這個丫頭當初還在騙自己……
那時候就和溫寒在一起了。
三十多個月……
而他和淩天清一共相處,也沒有三十多個月!
可是記憶卻那樣深刻,從血洗将軍府初次看見她時,就記住了這個奇特女娃的一舉一動。
人人都說,初相見時,是最美,也最讓人喟歎的時候。
細回想,他與這丫頭初相見,确實最冷最殘忍的時候。
那麽多的鮮血,還有無辜的生命,他不得不殺,不得不斬,不得不殘酷無情。
那時,一雙明亮烏黑的眼睛,毫無懼意的看着他,對他說着奇怪的話,怎麽想,都以爲她是瘋子。
瘋子……
淩謹遇将她抱到床上,看着她纖白玲珑的身體,眼睛突然有些刺痛起來。
香爐裏灑上天清花粉,沾染着其他的草木香味,袅袅浮起,所以才讓人那麽容易進入深度睡眠。
淩天清絲毫不知,有一雙肆意的目光,在打量着她身體的每個角落。
她在熟睡中,夢到了下雪。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冷。
淩謹遇的視線來到她潔白的沒有芳草的雪丘,微微隆起,依舊柔嫩如同初見。
淩謹遇突然轉過頭,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他一直認爲,女人不過是附屬品。
天下女人多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卻并不知道,被别人占有自己的鳳身,會那麽難過憋悶。
淩天清又夢到了春天,因爲雪融化了,陽光變得很溫暖,她在草原上拼命的跑,仿佛下一刻就能飛起來。
淩謹遇睜着一雙漆黑的鳳眸,看着床頂粉色的帷幔,眼裏似有一絲忍耐。
身邊光溜溜的小丫頭,使勁的往他身上靠,長長的柔軟的黑發,掃在他的肩膀上,癢癢的,似乎癢到心裏。
淩謹遇抿緊了唇,一動不動。
已經七個晚上了,每天都是這樣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