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聽見溫寒口中冰冷的“斬立決”,淩天清突然難過的想,她不如真的去死……
因爲這世界上唯一留戀的東西,都破碎了,感覺胸口好痛……
“溫侯,王後娘娘不同。”墨陽突然說道。
“臣隻是回王上的話。”溫寒冷漠的看向墨陽。
“王後娘娘可能隻是和王上玩耍而已,娘娘一向喜歡……”綠影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沉聲說道,“娘娘朱顔丹發作。”
淩天清隻想着自己的胸口怎麽這麽疼,心髒像是被碾過去一樣,模模糊糊中聽到綠影的說什麽朱顔丹。
-原來是朱顔丹這個小賤人又發作了啊……
她就說嘛,怎麽會因爲那冰冷的三個字,疼成這模樣,她一直都是對感情神經大條的人,何時會變得那麽感性?
隻是不知,淩謹遇這個疑心病極重的人,會不會懷疑到溫寒。
朱顔丹發作的真不是時候……
淩天清在昏迷前,模模糊糊的想着。
溫寒聽到綠影最後一句話,終于擡眸,看向淩天清。
隻見她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身體僵硬如同被點了穴,似乎沒了氣息般,額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眨眼間,身上穿着的嫩綠色衣衫就被汗水浸透,臉上毫無血色,連朱顔丹留下的淡淡粉色都不見了,比白雪還要蒼白,透着淡淡的青。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朱顔丹發作的厲害,表面上,淩天清隻是臉色蒼白泛着青,一動不能動,可是溫寒能看出她皮膚下,血脈逆流沖撞,最後彙集在心髒,流經大腦,形成可怕的痛苦。
這一次,他借機終于細細的看了眼王後娘娘。
她小巧上翹的菱唇蒼白帶着青色,那雙明媚靈秀的雙眸,竟像是人在死去之前一瞬間的瞳孔--緊緊的收縮着,沒有一絲的光華,但是迅速的湧出淚水,一滴滴的砸在他的心上。
幸好有綠影在,雖然他比不上靈泉,卻能讓淩天清盡快擺脫朱顔丹發作的痛苦。
他迅速的從衣袖中翻出藥丸,遞給淩謹遇:“王上……”
“不必,她既然想死,便讓她感受千萬遍死亡的痛苦。”淩謹遇伸手拂去綠影的手,聲音猶如三九寒天的夜雪。
衆人終于才發現,王上的臉色好不到哪裏去,也是鐵青的,壓抑着可怕的暴怒。
墨陽尤其奇怪,他離開王上有一段時間,所以回來後感覺最深切,發現王上的性格有些改變。
說不出具體哪裏變了,總覺得他對王後娘娘的态度很微妙。
今日在園中,他還見王上站在園門,眉眼間帶着一絲淡淡的溫柔,靜靜的看着小王後,沒有一絲戾氣。
然後用膳時,王上突然強迫娘娘吃飯,這看似是恩寵,卻帶着某種賭氣的感覺,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如今,居然對朱顔丹發作的娘娘,狠心說出這樣的話來,太奇怪了。
就算是以前淩天清還不是王後娘娘時,隻要毒發,淩謹遇就會立刻抱她去靈泉,或者讓綠影盡快醫治,從不會像今天這樣暴怒。
小王後今天也沒有惹王上發怒啊,而且看上去還格外的溫順……
難道王上已經變性了?習慣了小王後以前的叛逆,所以不喜歡溫順的女子?
非但墨陽不能理解,綠影紅纓等,也無法明白其中微妙之處。
隻有溫寒,心中撕裂般的痛了起來。
而淩謹遇,突然站起身,不再看如同活死人一般的淩天清,拂袖離席。
走到外面,他這才伸手,狠狠抵住胸口。
他怎麽這裏也這麽疼?莫不是被傳染上朱顔丹的毒?
看見那丫頭戰戰兢兢對自己溫溫順順,他就惱怒萬分。
如今他能夠忍受這丫頭每天和自己對着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說着奇奇怪怪的話,可他不能忍受,活潑調皮的小王後,像一朵焉巴了的花,沒有一絲生氣,看着自己的眼裏,隻有害怕……
他不是魔鬼!他對她還不夠好嗎?
淩謹遇深吸了口氣,狠狠的揉了揉氣悶疼痛的胸口,大步流星的離開。
讓她疼,疼死算了!
這是第幾次朱顔丹發作了?
原本以爲在孤絕山中找回了她,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毒發,她吃夠苦,會好好的待在自己身邊,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永遠都不會想着死……
誰知溫寒的三個字,竟讓她朱顔丹發作。
這女人,究竟是爲何毒發?
因爲她以爲自己真要“斬立決”,還是因爲……
因爲……溫寒?
曉寒将淩天清的牙齒撬開,把藥丸塞進去,雖然王上不許給她喂藥,但那隻是口上說說,心裏肯定也心疼着小王後呢,所以大家自作主張的喂着她藥丸。
隻有溫寒,也突然起身,往外面走去。
而墨陽和紅纓,立刻跟着起身。
“王上。”冷漠的聲音,在淩謹遇的身後響起。
“今日攪了興緻,你也吃的不盡興吧?”淩謹遇輕輕歎了口氣,轉過頭問道。
他私下對臣子,尤其是四侯和曾經的伴讀,都如兄弟般。
至少,淩謹遇會讓他們感覺,如小時候一樣,毫無猜忌,親密無間。
溫寒看着燈籠光芒下的那張臉,他幾乎有錯覺……
錯覺這個男人,是他的雙胞兄弟。
因爲,他們的性格如此相近,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
“王上,關于東海海賊,臣還有報。”溫寒說的是正事,他也一向很少在淩謹遇面前,說和公務無關的事情。
“你帶本王去大牢見見州府大人。”淩謹遇現在異常煩躁,他要去州府大牢,親自審訊。
州府大牢異常的陰暗潮濕,秦鵬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當他被提審去拷問室時,看見端坐在虎皮椅上年輕俊秀的男子,滿是血污的臉上,那雙渾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震驚--他,居然也到了景州府。
看來……已經沒有什麽可隐瞞的。
溫寒雖然是欽差大人,而且手段冷酷殘忍,但畢竟隻是侯爺。
這坐在虎皮椅上的俊秀男人,卻是江山的主子,年輕的帝王。
秦鵬不知道那麽年輕的少年天子,會有什麽比溫寒更殘忍冷酷的逼訊手段,但是他作爲看着新帝登基的臣子之一,卻知道,和先王的寬厚仁慈不同,這個年輕的君主異常的冷血無情。
他曾在登基後的三個月裏,拷訓三朝元老--拿着先帝所賜的免死金牌的大臣,從天牢中出來之後,就成了啞巴一樣的人,三日後将全家斬殺,自己也懸梁自缢……
他還知道,這個君主,最恨貪腐之人。
那大臣,正是借助自己是三朝元老,又有免死金牌,晚來失節,貪污錢财。
而先帝念他曾有功勞,隻是旁側敲擊,誰知新帝一登基,先拿元老大臣開刀,整肅貪腐之風,一時間,朝野人人自危,倒也清明不少。
隻是但凡“有幸”被淩謹遇親自審訊到的人,不出三日,不死也是消失,無人知道,這年輕的帝王,會有怎樣可怕的手段。
所以秦鵬一看見淩謹遇,首先心底浮起的是朝野官員間的各種傳聞。
而且許多事情,因爲未知才變得格外可怕。
淩天清被用了安眠鎮定的藥物,強制性的睡着了。
也許對她來說,能夠睡覺,能夠做夢,是最美好的事情。
她也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想到死,因爲活着那麽好……
活着能和冰棍一起打獵,能捉弄他,能讓他帶自己去看最美的風景,還能有機會回到地球……
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再次發作朱顔丹。
隻是因爲溫寒的那三個字嗎?
不……不是……
因爲淩謹遇!
她怕他、懼他、畏他、恨他,淩天清記性一向很好,可現在怎麽都記不清,當初是爲什麽答應溫寒,回到暴君的身邊。
她忘了動機是什麽。
其實,她根本不想回到暴君身邊報仇……因爲她自己知道,沒有勝算。
她隻能被淩謹遇掌控,而自己卻無法掌控淩謹遇一丁點。
那麽,就是完全因爲溫寒。
因爲他,所以自己才回到暴君的身邊。
還那麽傻的對溫寒說,自己也想報仇……都是假的,都是傻話!
她是恨淩謹遇,讨厭他,卻清楚自己回到暴君的身邊,沒有報仇的機會。
但溫寒如今的反應,卻也讓她開始茫然。
她知道丈量人心,沒有測量科學數據那麽準确,可是……隻要努力,還是能做到的……
她不會再……再讓這顆心,痛。
淩天清一連數天下不了床,好在也沒見着淩謹遇。
綠影悉心的調養下,加上淩天清雖然嬌弱但有着強悍的恢複能力,慢慢的又能下了床。
她自己也小心照顧着自己,有時候自己開藥單,讓綠影幫自己配藥。
淩天清在朱顔丹的巨大痛苦中,已下定決心要疼愛自己。
等着别人疼?
真是可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