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綠影召回。”淩謹遇見她吐的可憐,眉頭鎖了起來,沒想到偌大的景州府,連個好點的大夫都沒有。
“王上,綠影正在調查東海賊黨,隻怕一時半會找不回來,讓臣給娘娘看看吧。”屏風外,響起了溫寒的聲音,他聽聞娘娘玉/體不适,一直在外面候着。
“對了,你和綠影算起來,也算是半個師兄弟,同是醫聖弟子,快快進來,給娘娘止吐。”淩謹遇一時情急,竟未響起溫寒也曾跟着醫聖學了兩年的醫術。
溫寒從屏風後閃了進來,他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直至走到淩天清的床前,才擡眸,看了眼面色潮紅的少女。
“王上,臣可否給娘娘把脈?”溫寒看見淩天清的臉色,立刻移開了眼睛,問道。
淩謹遇将一塊黃綢蓋在淩天清細白的手腕上,看着溫寒:“她不像是尋常發燒,溫侯看的仔細點。”
“王上,墨陽有信。”外面,傳來藍逸的聲音。
淩謹遇當即起身,将淩天清交與溫寒,立刻往外走去。
曉寒和嫣語側立在房間等候溫寒調遣,聽到藍逸的話,相視一眼,曉寒一張俏臉蓦然紅了。
兩個侍女這一刻都有些走神,而溫寒單膝跪在床邊,伸手搭上一直垂着眼眸的少女手腕上。
冰寒徹骨的手指,落在隔着黃綢依舊滾燙的手腕上,淩天清的手指微微一顫。
她的眼淚突然洶湧的滾了出來,雖然未看溫寒一眼,卻悲從心來。她爲什麽又要回到暴君的身邊?
溫寒又爲什麽不願放棄這江山,與她在森林地宮裏,相伴一生?
也許在男人的心中,女人可以有無數個,而江山隻有一個……
可溫寒卻對她說,他這一輩子,隻會有她一個女人……
淩天清開始不明白,真愛到底是什麽樣的?
爲什麽這些男人口中的感情,和她心裏想象的不同?
溫寒擋住了兩個侍女的視線,他伸手,接住那紛紛而落的淚珠,在半空中,将它們變成一粒粒小冰珠。
淩天清咬着唇,眼淚落的更兇。
她記得,在森林裏,有一天她的小花鹿被猛獸吃了,她找遍了小花鹿喜歡去的地方,隻找到一處血迹和皮毛,她忍不住失聲痛哭,溫寒便是這樣給她變冰珠,哄她開心……
在森林的那三十多個月,是她來了天朝之後,哭的最少笑的最多的時候……
可如今,又恢複到了以前的生活,不,或許比以前還要痛苦……
嫣語終于發覺王後娘娘的氣息有些不對,呼吸短促激烈,她立刻走上前,問道:“溫侯,娘娘她到底怎麽了?”
淩天清已經别過臉,面朝着牆,盡量的控制着眼淚,她不去看溫寒,一眼都沒有看。
溫寒收回了手,淡漠的說道:“娘娘隻是身子虛不受補,許是前幾日舟車勞頓,昨夜又沒睡好的原因,并無大礙。”
“那爲何吃什麽吐什麽?”嫣語并未見溫寒有什麽異常,又問道。
“因爲娘娘憂思難食,氣血郁結……”
“她有何憂思?”淩謹遇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冷冷問道。
淩天清聽到淩謹遇的聲音,猶如聽見惡魔的聲音般,微微一顫。
“臣不知。”溫寒回答的到是幹脆,“不過,臣這就去拿藥,若是藥丸,娘娘服下,也許不會吐出。”
掌心的數滴淚冰凍成冰。溫寒在長廊走着,腦中不停的回放那少女可憐的模樣。
他在淩謹遇的面前,強抑着的感情慢慢的決堤。
隻一夜,不,隻半夜的時間,她竟被折磨成那樣……難怪……難怪當她聽到要回淩謹遇身邊時,是那樣的倉皇害怕……
那麽的害怕,可爲了他,還是回去了……
在地宮,歡呼雀躍的拉着他跳舞,說“冰棍最好”……
在孤絕山,笑眯眯的對他說,她不會被暴君欺負,她也不會怕黑,讓他放心的走……
她說暴君偶爾也會很好,不怕他欺負;
她說她是地球上的小神童,有科學武器防身,不怕任何人;
她還說,隻要自己以後當個明君,就算是不能回地球,也會幫自己和平奪權……
伸出左手,溫寒看着那透明的淚珠在陽光下折射着七色光芒,然後一點點的融化,滲入他的掌紋裏,漸漸不見……
他冷漠的心,像是被滲進皮膚的淚水浸泡着,冰冷着泛着苦澀。
淩天清終于止住了吐,服下溫寒的藥丸後,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許睡一覺就不會那麽害怕和難受了……
每次生病的時候,淩天清都會這樣想。
她夢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有曾經的師友,有父母,還有許多的同學都長大了,好多人開始談戀愛,小明暗戀了一個胖乎乎的女生,星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妞,喜歡上實驗班的班草,狸狸被一群男生追……
她在一邊羨慕的看着,卻怎麽都不能和他們說話,也無法觸摸到他們,隻能在一邊傻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
她好想回地球,好想和他們一樣,活着自己的十八歲,而不是這裏,永遠被囚禁的青春。
溫寒的藥很有效,淩天清第二天就差不多退燒了。
她在淩謹遇的懷中醒過來,一睜開眼,就見一張眉頭微鎖的俊臉。
好像暴君有什麽煩心事,睡覺的時候都一臉不悅。
淩天清又閉上眼睛,在他懷中一動不動,等着他起床離開。
她經常會想着,暴君睡着的時候,突然點他的穴,不知道能不能得手……
不過今天肯定不行,因爲今天她一點力氣都沒有,貿然亂來,隻會讓暴君發怒。
就在淩天清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時候,一隻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額頭,探測着她的體溫。
她一驚,有些昏沉的腦中立刻清醒過來。
攤上身體如此嬌弱的王後娘娘,淩謹遇也很頭疼。
如果每次承歡後,她都幾日下不來床,那以後他豈不是要夜夜找其他的美人?
不過嘗過了地球少女的滋味,再看其他的美人,也就索然無味。
“可想與本王去觀海。”淩謹遇聽她的呼吸,便知道淩天清已經醒了。
“我想睡覺。”淩天清極小聲的說道。
“睡多不好,今日東海漲潮,你不想去看?”淩謹遇原本對她異常惱怒,可見她嬌弱可憐的模樣,又忍不住心軟。
他拿她越來越沒有辦法。也越來越狠不下心。
似乎寵愛也會成爲一種習慣,淩謹遇喜歡看她在自己身邊蹦過來跳過去,不喜歡她對自己有任何的瞞騙,更讨厭她對自己的恩寵拒絕。
他對女人的耐心,并不是很好。
在後宮美人中,也是絕情至極的人,無論多麽受寵的美人,一旦做錯事,肯定會受到責罰。
而他對淩天清的責罰,就是想要無度的征服和索取。
淩謹遇并不覺得強迫她承歡,是在犯罪。
他從小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不存在淩天清口中的“犯罪”二字。
他隻知道,這世界最糟糕的評價是“昏庸”“昏君”;
而這天下給他最好的評價,是“治國明君”、“千秋聖主”。
這是先王對他所說,淩謹遇一直銘記在心。
他是爲天下蒼生江山社稷所生的人,不是爲某一個人而活。
雖然,他岩石般的心中,不知不覺的開出了一朵小小的天清花,但那朵花,并不能覆蓋住整個江山。
也許,淩謹遇從未想過,可能未來的某天,江山如畫,天清花紛紛而落,将錦繡山河裝扮的更美更香……
“東海……遠嗎?”淩天清不敢再拒絕,因爲淩謹遇的口吻,一向不許人拒絕。
“你不必走一步,就算是萬裏青山外,也不必懼遠。”淩謹遇總覺得這丫頭有些不對勁,好像是言辭突然軟了。
從昨日起,無論自己說什麽,居然都是應聲,沒有半句頂撞。
這樣的小王後,雖然乖巧聽話,卻讓淩謹遇心裏又升起那股不安。
她乖順的時候……他就看不清她的心……
淩天清身子虛軟,精神萎靡,蜷縮在馬車裏。
她總是回想起那不堪的一夜,自己嘗到了男人所帶給的快樂,一次次在高潮的頂峰盤旋,讓她迷失了自我,隻剩下淩謹遇的臉。
這種感覺……比暴君撕裂她還要可怕。
淩天清靠在馬車的角落裏,沒精神去看外面的風景,隻不停的想将那夜從腦中抹去。
淩謹遇原本想帶着她騎馬繞城,看看風景,可見她走路都困難的模樣,隻得讓她坐在馬車裏,果真一步都沒有讓她走,抱着她上了馬車,待到了東海的觀潮高台上,又将她抱出馬車裏,一步步上着台階。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跟着,曉寒嫣語和随行的侍衛全都站在高台下。
淩天清想到了立後的那一天,她身穿鳳凰之衣,與他一步步登上九龍台……
或許,已有什麽,在那一天,就已經改變……
“你怎麽如此輕?”淩謹遇抱着她走上數百級的台階,突然低低的問道。
她的體重,還不如墨陽手中的斷雲劍,像是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