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的話,就是欺君。
說不是的話,剛才那算什麽?
蘇筱筱真該死!她瘋了,要拉所有人跟她一起瘋!
“錦哥哥,你怎麽說不出來話了?”淩天清見花解語那麽緊張的樣子,心中不由大快,一時忘了暴君,幸災樂禍的問道。
“本王有問你話嗎?”淩謹遇見她居然還敢插嘴,他恨不得把她丢進溫泉洗刷一番。
“對……對不起……”淩天清看到少年天子殺過來的眼神,趕緊低下頭。
這才發現大家都跪着。
淩天清想了想,還是默默的悄悄的跪了下來。
免得待會暴君又罵自己。
淩謹遇看着悄悄跪下的小小身影,眼裏閃過一抹冷笑,這時候還記得跪,真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罰。
“随本王去見太後。”淩謹遇不再追問花解語,淡淡說完,轉身離開。
“是。”花解語心裏抹了把汗,還好好好……差點被那個女娃害死了。
看見明黃色的衣袍離開,淩天清立刻跳起來,拽着裙角,偷偷跑到天青宮的宮門口,偷偷看着淩謹遇和一群侍衛的背影。
大大的宮牆下,一個小小的身影窺探着,像是可憐的被拴住的不會能回家小狗狗……
一大早,有些天清花受了露水,一朵朵落下來,砸在樹下老先生們的頭上。
已經三天了,天青宮迎來無數提着腦袋戰戰兢兢傳道授業的先生。
而淩天清依舊趴在桌子上,組裝着她的武器。
沒有機器,純手工制造,真是太費精力了。
“小姐,今天王上回來考核……您就聽一點吧!”老先生快哭了,他的腦袋岌岌可危啊!
“會出什麽考題呀?”淩天清繼續打磨着槍,笑得天真無邪,“先生,您先透露一點,我做好準備應對就是啦。”
“王上親自考核,老臣怎知會出什麽考題?”老先生以前做過禦史大人,先帝去世之後,他就被賦閑。
他不想這麽快脫離官場,所以整天喊着要爲朝廷效力,求同僚們幫忙,于是……便攤上這麽個事!
他是想進官場撈點養老錢,順便把扶不起牆的兒子官路鋪好,不是要提着腦袋教傻子讀書啊!
隻能說,年少的君主,實在太……腹黑了!
“我們那邊的考試,就是做做八股文,歌功頌德一番……這邊呢?”淩天清一心做着槍,根本不在意考試問題。
因爲這些人教的東西,她掃一眼就全會了。
嗯,雖然反應遲鈍了點,但學習能力沒變差,不錯不錯……
“小姐,老臣上有老下有小,求您看一眼書……”老先生眼圈一紅,都快哭了,他哪知道淩謹遇會怎麽考核。
“《女則》《婦德》《女綱》我都背掉啦,放心放心,不會讓你們掉腦袋的。”淩天清裝好槍,笑眯眯的說道。
唉,槍弄好了,但是子彈不好弄啊。
這邊沒有打磨機,要做出一顆子彈好困難……
散彈的威力又不夠,真是頭疼啊!
天牢内,蘇齊歡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眸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恨意。
“齊歡,若你的妹妹是鳳身之命,你會怎想?”淩謹遇微笑着問道。
在這裏所說的話,沒有人能傳的出去。
因爲這裏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将死之人。
“我不會讓她嫁給滅族之人。”蘇齊歡咬牙說道。
“若是嫁了呢?”淩謹遇帶着一絲笑,問道。
蘇齊歡沒有回答。
他無法面對妹妹要成爲王後的事,哪怕是假設。
妹妹癡傻,不懂被滅族的仇恨,可是他卻無法忘記将軍府那一地的血。
“若是立一個被本王親手滅族的女子爲後,确實會引來非議,更何況,這個少女,還曾夜夜送去他人府邸,又是淩雪的心上人。”淩謹遇看着蘇齊歡,笑容極淡,“可是她是被鳳凰和靈泉所接納的人,本王不能拿江山社稷去做賭注,将她送給淩雪。”
“淩雪若是領兵歸來,知道他爲之拼命的女子成了王後,一定也會怨恨本王吧。”淩謹遇突然歎了口氣,隐去了笑意,“而你,就算成爲了國舅,也恨本王滅了将軍府……”
“當初,老将軍出征,多少人沿街送行,以爲很快會凱旋歸來,怎料他竟引兵進入葫蘆谷,山頂無數巨石滾落,兩軍尚未對戰,便埋我大軍十六萬人,死傷一萬餘人,隻回來兩萬人,天朝之辱……若是不滅九族,如何向死去十八萬将士家人交代?”
淩謹遇臉上浮起淡淡的傷痛,他的子民,被活活的生埋,那場景雖未親眼目睹,也能想象到有多麽殘忍。
“淩雪求情,并未說錯,本王不該斬盡殺絕,可若是不狠心,怎能平息那十六萬将士家人的怒火?”淩謹遇輕輕閉上眼睛,“若我不是天下的王,就可以閉上眼睛,什麽都不去看……”
蘇齊歡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淩謹遇一眼。
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是當初的天子伴讀,他自然知道淩謹遇從小便心機深沉,不喜表達喜惡之情,也極少會對他們說出心裏的話。
“本王留下了将軍府三個人,外人都以爲本王心狠手辣,每日折磨的你們生死不能,可是……”淩謹遇微微一頓,睜開雙眸,裏面像是裝着一片深海,“齊歡,你是本王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本王可曾虧待過你?”
蘇齊歡有些疑惑,他不确定,淩謹遇對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假。
但是,他隐約的知道,淩謹遇所謂的“折磨”,也可能,是另外一種保護。
隻是帝王之心太過複雜,蘇齊歡他看不透,也猜不着。
“如你所說,我妹妹若真是命格爲後,她聲名狼藉,如何能力排衆議讓她爲後?”蘇齊歡終于問道,“你又如何讓淩雪心服?”
他雖然不帶敬語,但語氣柔緩了很多。
“如果這世間,還有一個蘇筱筱呢?”淩謹遇反問。
蘇齊歡臉色一變,怔怔的看着淩謹遇。
“老夫人對女兒身體,應該了如指掌吧?”淩謹遇淡淡笑着,眸中流轉着淡淡的光芒,“而你也該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你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聽淩謹遇這樣一說,蘇齊歡的瞳孔收縮起來。
是不對!
非常不對!
她偷偷送過幾次藥過來,談吐行爲完全不像心智隻停留在六七歲的樣子。
但……如果真的不是蘇筱筱,那就意味着……他的妹妹逃生在外。
如果真是這樣……蘇齊歡不得不懷疑,淩謹遇剛才的那番話,是否有詐。
是否是想詐出實話,然後派人追殺他僥幸逃出生天的妹妹。
“你怕本王追殺真正的蘇筱筱?”淩謹遇見他眼神閃爍不定,笑了起來,“若本王真的要殺她,就不會一開始許給淩雪。”
蘇齊歡立刻低下頭,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他……不敢用自己妹妹的生命去賭。
淩天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她實在聽不進去那些愚蠢的論調,女德啊婦道,三綱啊五常,都去見鬼吧,科學知識才是武裝頭腦的唯一方式!
當然,鄙視歸鄙視,她還是掃了一遍書,免得真鬧出人命。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搬在天清樹下的書桌。
淩天清繼續大睡,陽光篩落在白淨的側臉上,臉頰就像一個香香軟軟的小饅頭。
“先生,我都知道……嗯……不會讓您人頭落地的……”
笃笃的敲桌子聲音,打攪到美夢中的淩天清,她閉着眼睛喃喃的說道,平順清秀的眉頭有些不滿的皺起。
讨厭啊,剛夢到爸爸媽媽,還有可樂雞翅和大閘蟹……
寬闊的大院子裏,所有的人都吓得大氣也不敢出,跪在地上低着頭,沒人敢大着膽子過去把說着夢呓的小主子喊醒。
王上……這可是王上親自來監督了啊!
嗯,不是監督,是考核……
淩謹遇這幾天沒讓花解語前來監督,就是怕這個沒羞沒臊的女娃,和花侯再親密接觸。
明知今日會考核,她居然敢呼呼大睡!是故意挑釁龍威吧?
淩謹遇這一次誤會了淩天清。
借她火精獸的膽,她都不敢挑釁他了啊。
隻是因爲先生們一搖頭晃腦的讀那些書,她就直打瞌睡。
淩謹遇垂眸看着她恢複紅潤的蘋果臉,看來最近吃好睡好,又恢複了活力。
氣色已經與那日大不相同,略帶嬰兒肥的臉蛋柔柔嫩嫩,像個小包子,有着幾絲少女的嬌憨。
“咚咚咚”,再次敲了三下。
隻是這一次,淩謹遇敲在小丫頭的腦門上。
“哎呀!好痛!”像是睡覺時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淩天清嚎了一聲,捂着頭,立刻站起身,“我剛夢到我媽媽在做可樂雞翅,拜托先生你……”
睡意朦胧的眼神,看見先生和伴童,還有宮人都齊刷刷的跪着,淩天清揉着腦門,一擡頭,看見那猶如深海般美麗卻可怕的男人。
“王……王上……”
“先生沒有教會你禮儀?”淩謹遇見她剛睡醒懵了的臉,面無表情的說道,“來人,将這沒用的老師拖下去……”
“王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媽呀,她剛被敲醒,腦子還糊塗着呢,看見暴君要生氣了,淩天清趕緊就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