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橫七豎八的對着一大堆屍體,現在一切停下來之後,我才有時間仔細的看看這群東西的本來面目。
也不知道上了韓彬身的家夥,用了什麽方式,那群倒在地上的屍體額頭上的符咒全部都被揭開,地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稻草,一根根整齊有序,比田裏站着的稻草人還要精緻不少
他們有用什麽大紅的調料繪制而成的口紅,有用炭黑彙成的眉毛和眼睛,滑稽中透着詭異,我明明站在他們的挺遠的地方,卻還是感到一陣陣略顯冰涼的冷意。
葛青山指着地上的這些鬼東西,問道:“現在,你可以說說具體是怎麽回事了吧?”
劉老八徑直走到了葛青山面前站定,突然把全身的衣服一扯!
“傀儡!”葛青山眉頭倒豎,牙齒咬的嘎嘎作響。
劉老八衣服之下的那些肌膚、汗毛全部是肉放久了那種紫黑,
我自問也經過了不少的大風大浪,也算是半個死裏逃生的男人,但現在看到這樣的光景,我還是沉默了。
這個劉老八不是人!
“你是别人制作的傀儡人?”我問。
劉老八點點頭,表情自始至終沒有任何的改變,我現在能夠明白了,爲什麽他一輩子都是那樣的笑成一團的樣子,原來他臉上的那層皮是無法改變的。
劉老八歎了一口氣,明明是哀傷的情緒,卻笑着說:“小師傅,其實今天這一遭事情,真的不怨我們,瘦子和我,說起來,在你們眼中不過也是一個可憐蟲罷了。其實我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
我心說你真夠惡心的,用這麽惡心的比喻來形容自己。
劉老八重複一遍:“我說的狗,是真正的狗!”
“什麽?”我吃了一驚。
“沒有靈智的那段時間我根本沒有任何的記憶,就像是從大夢中醒過來一樣,
我本來以爲人類就是這樣子,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的手下在洗澡,而我似乎從來沒有洗過,于是我就進入了一個水池,在裏面呆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意外的發現,自己融化了!”
劉老八指着身體的某個部位給我看,那裏的皮膚果然不像旁邊的那種滿是黑紫,而是幾近透明,露出了裏面隐隐約約的稻草!
種種迹象表明,他也是一個稻草人。
“傀儡這種法術,發源于巴蜀一帶,在三國時達到了頂峰,其實當年諸葛武侯所用的木牛流馬,本身也是一種傀儡術,而到了清朝,經曆了吳三桂之亂後,這門術法漸漸的遺失了,沒想到在今天,還能見到這種巧奪天工的東西!”葛青山臉上多了幾分追憶。
劉老八戳了戳自己的肚皮,被他戳下去的地方不像常人那樣有彈性的彈起來,而是極度緩慢的鼓起,經過了五六分鍾才恢複原樣。
“劉老八,你心甘情願的留下來,恐怕是有話要說的吧。”葛青山忽然問道。
劉老八一聽,連連作揖道:“實不相瞞,老先生,我其實就想弄明白,我爲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然後承擔這些原本跟我屁關系沒有的事情。”
葛青山眉頭一皺:“承擔?”
“對,就是承擔!我雖然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情了,但有一種感覺卻是與生俱來,就像本能!”劉老八點點頭:“那就是,等待一個姓霍的人。”
我一愣,等待一個姓霍的人?難道就是我?
葛青山指着我說:“他就是姓霍的,你們也知道。問題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你爲何要殺他,這你又作如何解釋?”
劉老八帶着笑,看着地上瘦子的屍體,幽幽的說道:“小六和我是同一種身份的人,我們倆本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十年前一起有了人的身體之後,我們倆礙于那種本能的意識,不能随意走動,隻能局限于城北這個小小的地帶。”
“本來說好的一起等待姓霍的人來的,結果在十年的日子中,小六被人類的貪婪所感染,漸漸的忘了原來的那種使命,反而想要反抗,用他的話來說,他渴望真正的自由。”
“結果在第八年的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說,讓我們一起反抗吧,等到等來了那個姓霍的人,然後就出手把他殺了,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自由了。”
劉老八低着頭說:“我也曾勸說過他,說根本不用動手殺了姓霍的人,隻要等來了他,我們就真正的自由了。然而我發現我錯了,小六根本聽不進去,他說我們都會死,等到了你,我們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然後會消失,會成爲一具包着皮的屍體。”
“所以,你們就借用傀儡制成的僵屍,借此來害我?!”我問,眼中帶着憤怒。
劉老八歎了口氣,說:“你殺了我吧,我雖然已經成了人類,但十年來無時無刻不再痛苦這件事情,你們人類的貪婪、自私、殘暴、陰謀詭計,讓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我不如做一隻狗,也比人類要好得多。”
他帶着笑走向了瘦子的屍體,瘦子靜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六,我來了,其實要是再選一次的話,我也會支持你這麽做的。”劉老八輕輕地說:“生死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感情,卻是怎麽也代替不了的。”劉老八想要自殺,然而這是個時候,地上原本一動不動的瘦子突然一動,一個聲音幽幽響起:
“死?你說誰死了?”
隻見低下頭去扶瘦子的劉老八脖子一愣,接着被一隻手牢牢的卡住,再也無法動彈了。
“快救人!”葛青山怒喝一聲,然而精力不濟,走了兩步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我快跑了過去,揮起手中的銅錢劍,然後用力一刺,一種刺入棉花的感覺襲來,接着,我愕然的發現,地上的瘦子就這樣被我刺了個對穿。
然而這樣的一刺僅僅是讓瘦子身體微微一愣,接下來,不遠處已經脫落的一隻手臂就像長了腳一樣咕噜噜爬了過來,然後一跳,跳上了瘦子的斷臂,不過短短的片刻,他原本被我扯下來的手臂已經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