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不管将來的路有多難走,都是必須走下去的。
“悠悠,不管你怎麽說,這個忙我都不會幫你的,當初陸震霆費了那麽大勁才讓你恢複光明,現在你要我動手奪走你的眼睛,我做不到。”俞之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看着她決絕的樣子,我再一次懇求:“之之,這一雙眼睛本來就不屬于我,還給周宇衍之後,我就再也不欠他什麽了。”
俞之被我纏的沒辦法了,猶豫了很久才道:“悠悠,你傻不傻啊?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欠周宇衍什麽,這雙眼睛本來就是他妹妹主動捐贈的。”
我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之之,别說了,你現在應該可以幫我了吧?”
俞之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地觸碰了一下我的雙眼,目光中氤氲着水汽。
“悠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你真的已經想好了嗎?你不會後悔嗎?”她緊緊地抓着我的手,擔憂地問道。
“不會的,我已經想好了。”我看着她,“事不宜遲,你馬上幫我找醫生,今天我必須動手術。”
俞之突然間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有些緊張地看着我:“悠悠,爲什麽要這麽着急?難道你不用和阿姨說一聲嘛?”
我隻是皺了皺眉頭,拉着她的手就往門外走:“來不及了,等我做完手術再跟我媽說,如果現在跟她說她也未必會答應的。”
“所以你就打算瞞着阿姨自己把手術做了,你難道不想想她知道了會有多傷心,多爲你擔心嗎?”俞之整個人都無比吃驚地看着我。
我原本也是打算跟我媽說的,但是想想她一定不會答應我,所以還是先斬後奏吧。
現在時間緊湊,已經來不及了,雖然我的心裏也很擔心,但是我還是要堅持下去。
俞之拗不過我,被我拉着出門之後就打了個電話給他的朋友,謝醫生。
他是一位著名的眼科醫生,目前自己開了一家眼科醫院,所以我們隻要到那兒去就可以進行眼角膜摘除術,最後把眼角膜還給周宇衍就可以了。
俞之很快就聯系了,謝醫生,我們半個小時之内就可以抵達那家醫院。
現在想想我的心裏也是無比緊張的。
當我來到醫院門口時,幾乎有些走不動路,若不是心裏的一股信念支撐着我,估計我就拔腿逃走了。
謝醫生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醫生,聽說我要做眼角膜摘除術的時候,他也跟俞之一樣,千方百計的勸說我不要做這個手術,。
可惜,最終還是沒能說服我。
當我換好病号服躺在手術床上的時候,俞之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認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悠悠,你現在後悔還來的及,我帶你走!”
我沉默了一會,笑着對她搖了搖頭:“之之,你出去吧,我已經想好了。”
手術時間并不是很長,打了麻藥之後我整個人仿佛置身雲端,什麽都感受不到,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如同微風輕輕吹過一般,整個人随風飄散。
即使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我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那一種黑暗。
對于我來說,那是一種沉痛的結果,但是我始終還是不得不接受。
做出這個決定,我沒辦法怪誰,要怪隻能怪我自己,從我失去雙眼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就一直在捉弄我。
想想整個人生也不過如此吧,試問這個世界上誰還沒有被命運捉弄過呢?
從前不想失去雙眼,面對黑暗,是害怕再也看不見陸震霆。
可是現在他已經走了,那麽這雙眼睛,對于我來說,除了能看到世間的黑白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如果現在陸震霆還活着,能夠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說什麽我也是不願意失去這雙眼睛的。
因爲我害怕在我的後半生裏再也看不到他,除了用手觸摸他臉的輪廓之外,我無法做任何事情。
意識漸漸地渙散,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陸震霆那張熟悉的臉。
他皺着眉頭冷冷的質問我,難道你不想再看我一眼了嗎?
我拼命的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很想很想看到你……
我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衣角,可是卻穿過了他的身體,眼睜睜地最後在我的眼前消失。
“震霆!”我驚叫一聲,渾身一抖,整個意識瞬間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伴随着我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陌生的氣息,這是一片黑暗,永遠永遠屬于我的黑暗。
“悠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真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你知道嗎?謝醫生說你的求生欲望不強,我真的擔心你會一走了之,所幸,你還是沒有抛棄我們。”
我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俞之就緊緊地抱住了我。
面對黑暗,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我的意識告訴我,這是你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于是我調整心态,手輕輕的放在俞之的肩膀上,輕輕的說着:“之之,放心吧,我沒事了,我睡了多久?”
自從手術間,我就知道自己仿佛很久很久沒有睜開過眼睛了。
俞之道:“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自從手術結束之後你就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态,謝醫生還擔心的告訴我,你恐怕熬不過今天晚上,我真是擔心的要命,恨不得去求神拜佛讓你醒過來。”
看的出來,我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俞之也擔心的不得了。
我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之之,放心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對了,我媽有沒有找過我?宜歡有沒有哭?”
俞之點點頭:“阿姨曾經打過我的電話,問你在哪裏,我告訴她你在我的家裏,她也沒有再問什麽,悠悠,我們現在是不是該告訴她真相了?”
是啊,我擅自摘除了自己的眼角膜,肯定要讓我媽知道,但是我害怕她接受不了,心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有些草率。
算了,該來的總會來,我不可能一輩子都瞞着我媽,要是她怪我打我,我都認了,如果她能理解我,那是最好。
可是俞之還沒有打電話給我媽,一通陌生的電話就已經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雖然這個号碼有些陌生,但是我心裏隐隐約約知道,這個電話是周宇衍打來的。
“悠悠,你的電話,不接嗎?”俞之奇怪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對着上面的号碼就撥了過去。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傳來周宇衍的聲音。
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響在我的耳裏,低壓的嗓音是那樣可怕:“悠悠,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口,你打算什麽時候出來見我呢?我告訴你,你今天晚上要是不見我,小心你的家人出事。”
我捏着手機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把手機捏碎。
要不是因爲他,我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
因爲他,我失去了這雙眼睛,現在我就要把一切都還給他,這樣我就再也不欠他什麽了。
我點點頭:“不必了,你不用在我家門口等我,我現在就在東區的一家眼科醫院,你到這裏來找我,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話音剛落,我就挂了電話,面色漸漸蒼白起來。
一旁的俞之十分不解地看着我:“悠悠,我都被你搞糊塗了,你到底想做什麽呀,你現在讓誰過來呢?”
我看了俞之一眼,微笑着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不出半個小時,一陣轟鳴的汽車聲在樓底下響起。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周宇衍過來了,我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地看着門外等着他上樓來。
一陣腳步聲停在病房門口,随即門就被推開,很快,我就聽見俞之驚叫的聲音:“周宇衍你怎麽上來了?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聽着俞之氣憤的聲音,她仿佛還不知道我在做什麽,不過她馬上就會知道了。
我沖着門口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後下床站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對着周宇衍的方向,隻是憑着自己的直覺看着他。
“周宇衍,你不想要這雙眼睛嗎?我現在還給你,你出去找謝醫生,讓他把眼角膜給你。從此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好了,你走吧!”
說完之後我就摸索着重新躺到了病床上。
一時間,病房内鴉雀無聲,我甚至能聽見空氣中流動的風聲,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并裏突然傳來了周宇衍怒吼的聲音:“是誰讓你把眼角膜摘下來的,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你這麽做的?”
他怒氣兇兇地咆哮着我,整個人像是一隻發瘋的獅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沖着我撕咬過來。
仿佛我摘下這個眼角膜,還給他,是一件多麽可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