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甯願我從來沒有聽見過,甯願我一直在永無止境地尋找謝辭,我也不願意聽見他已經死亡的消息。
這個消息對于我來說,比什麽都可怕。
我實在不能相信,謝辭就這樣離我而去了。
“悠悠有多在意謝辭你不知道嗎?要是告訴她謝辭已經死了,你覺得她還能振作起來嗎?”陸震霆的語氣中帶着質問,充滿了怒氣。
“悠悠最讨厭别人騙她,你還不如告訴她實話,傷心一陣總比傷心一輩子好。”謝逞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裏。
聽着他們兩個人的對話,我就算再不想知道,也無法假裝不知道了。
我腿下一軟,扶在牆上的手也在慢慢地往下滑,我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失去了方向。
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轉過身,就匆匆地跑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裏,周圍一片陌生的環境,身處異地,孤立無援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而阿辭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待了将近半年,每天都在和病魔作鬥争,他一定比這個時候的我更加難受吧。
隻可惜,上天還是收走了他的生命,一點機會都不留給他。
我現在終于知道爲什麽每一次我打電話給他,都是李非然接的電話了。
他不過是想安慰我,同時也在欺騙他自己一點事情也沒有。
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他的不對勁,早點來這裏見他一面,或許就不會有現在的遺憾出現。
可是,阿辭,爲什麽你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讓我見?
你知不知道這樣對我真的很殘忍?
我半蹲在地上,捂住臉,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
一切壓抑的悲傷,終于在這一刻噴薄而發,我的這裏就像是被錐子刺着一樣,疼得無以複加。
我的腦袋十分混沌,恍惚又想起了那天和阿辭走在母校的操場上,他對我說的那些話,記憶猶新,這一輩子也許我都不會忘記。
正當我哭累的時候,一擡頭,就看到一張白色的手帕落在我的眼前。
我錯愕地擡頭一看,一個陌生的男人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眼,目光最終落在我的眼睛裏,深邃無比。
他的目光帶着探究之色,語氣裏卻格外的僵硬:“你的眼睛很珍貴,所以,不要哭。”
我下意識地一怔,難道這個人也知道我眼睛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麽說?
“眼睛在再珍貴,也不過是一雙眼睛,要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能夠活過來,我甯願不要這雙眼睛。”我有些賭氣地說着,也明白自己有些任性了。
如果這樣任性一次,真的可以讓阿辭活過來,那我心甘情願。
可是我心裏知道,這隻是一個幻想,死去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雙目失明,永遠活在黑暗中嗎?你又怎麽會知道你有多幸運才可以擁有這雙眼睛?”
那個男人突然間冷笑一聲,銳利的目光就像是寒冰一樣,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眼淚漸漸地停止下來,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總覺得他好像認識我一樣,他到底知道些什麽?
正當我要開口問什麽的時候,身後突然間出現了謝逞的聲音:“悠悠。”
我回頭一看,隻見謝逞和陸震霆兩個人同時向我跑來。
現在這個時候,我真的不想見到他們,轉身就走。
可是,陸震霆已經率先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拉進他的懷裏。
“陸震霆,你放開我!”頃刻間,我的動作越來越大幅度,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我就掙脫開他的懷抱。
我有些不屑地看着他:“陸震霆,你耍我耍的還不夠嗎?”
他的臉色頓時一變,目光也漸漸地銳利起來,他的語氣帶着試探:“悠悠,你在說什麽?”
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在撒謊,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我頓時冷笑一聲,整個人不斷地後退着:“騙我很有意思嗎?虧我這麽相信你,你卻一直在耍我!我真是恨死你了!”
他這麽耍我,而我卻這麽相信他,難道他的良心不會過意不去嗎?
“你都知道了?”陸震霆的語氣頓時變輕,整個人都有些錯愕。
我冷笑一聲:“剛才你和謝逞說的話我全部都聽到了,陸震霆,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個字,你在我的心裏就是一個騙子。”
“悠悠!”陸震霆的聲音頓時着急起來,想要上來拽住我的手,可是,我卻後退一步。
“你别碰我!你滾!”起歇斯底裏,聲嘶力竭地沖他喊。
估計他也被我吓了一跳,大手頓在半空中,很久都沒有落下來。
我整個人都微微顫抖着,雙目通紅,就這麽盯着他。
沒過多久,我就轉身離開了。
可是,我的身後卻依然有一陣不緊不慢地腳步聲跟着我,好像永遠都沒有停止一樣。
走了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往哪個方向走,也不知道将要去哪裏,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轉悠着。
身後的那個人也一直跟着我轉悠,也沒有上來打擾我,一直都和我保持着一米的距離。
最終,我來到了一個公園裏,找到長椅坐了下來,那個人就坐在我的另外一頭。
我微微側目,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善:“謝逞,你走好不好?我不喜歡别人跟着我。”
沒想到,謝逞卻是咧嘴一笑:“我終于等到你和我說話了,在你的情緒沒好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的。”
我有些無奈地回過頭,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眺望着遠方。
這一片公園的景色不錯,尤其是遠處的綠樹成蔭,花紅草綠,一切都這麽的生機勃勃。
也不知道謝辭在西雅圖的時候,有沒有出來走走。
一想到他,我的鼻子又開始發酸。
“悠悠,天黑了,再留在這裏很危險,我們回去吧。”謝逞突然間走到了我的面前,對我伸出手。
我一擡頭,就看到了後面的滿天星辰,以及無數閃閃發亮的燈光,交相輝映,有種格外的美感。
我突然間傻傻地問:“謝逞,阿辭的死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和陸震霆一樣早就知道了,都不想告訴我是不是?”
謝逞一頓,最終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帶到了他的面前:“悠悠,我也不知道謝辭死了,是我來到西雅圖之後,才知道他就是我的堂弟。”
什麽?
我整個人頓時一怔,緩緩地擡頭看向了謝逞,他就是謝辭的堂哥?
我認真地觀察着他的臉,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們怎麽會是堂兄弟呢?
可是他們的名字這麽相似,而且仔細看,長的好像還挺像的,就算他們真的是堂兄弟,這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冷笑一聲。
命運真的是在和我開玩笑吧?爲什麽我的人生永遠都充滿了諷刺?
以前一樣,現在還是一樣。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要在這樣的人生中度過了。
我緩緩地推開了謝逞的手:“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别跟着我。”
我慢慢地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裏,走着走着,就好像失去了方向。
前面一家酒店映入眼簾,我毫不猶豫地辦理了開房手續,開了一間房。
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再也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西雅圖的夜晚十分沉重,縱使遠處有無數明亮的燈火,依然不能讓我的心情好轉。
我坐在落地窗邊上,從這個位置能夠看到非常好的風景,以及天空中閃爍的星星。
也許,阿辭就是天上的某一顆星星,他正在靜靜地看着我。
隻可惜,我們永遠也不能在再見面了。
這一個晚上,我坐在落地窗邊上,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我和阿辭認識很多年了,想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我的心裏就隐隐作痛。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覺得虧欠最多的朋友。
那天在母校的操場上我還欠他一個回答,可惜,他現在永遠也聽不到我的答案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睛也隐隐作痛,好像積攢了這麽多年的眼淚全部都流幹了。
窗外夜色撩人,而我卻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依舊躺在地毯上,整個人渾身酸痛,尤其是我的眼睛,就好像睜不開了一樣。
應該是昨天晚上哭了太久,眼睛太累了。
可是爲什麽……我的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呢?難道現在還沒有天亮?
就算沒有天亮,爲什麽外面一盞燈都沒有了呢?
我突然間站了起來,急匆匆地往門口的方向跑去,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麽都看不見,跌跌撞撞的,找不到門在哪裏。
我的心裏隐隐約約地慌亂起來,難道我,又看不見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的眼睛才好,怎麽能再失去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