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似乎安靜下來,陸震霆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來,可能是他真的已經離開了。
我歎息一聲,離開了也好。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隻要陸震霆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會失控,我會永遠理智下去。
可是,爲什麽我的心裏還是這麽難受?
“喂,坐在地上幹嘛?起來。”突然間,謝逞冰冷的聲音響在我的頭頂。
我有些失神地撇過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的樣子。
“他走了?”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走了。”謝逞有些粗魯地抓住我的手,一用力,把我整個人拉了起來。
“剛才那個就是陸震霆,你日思夜想的人來找你,居然連面也不見,還要趕他走?”
聽到他好奇而又疑惑的聲音,我有些不滿地回道:“關你什麽事?”
然後,轉身就摸着牆壁往房間的方向進去。
現在,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謝逞依舊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趕也趕不走。
我也沒有打算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進了房間,半靠在躺椅上休息。
“真看不出來你已經結婚了,那個姓陸的對你不好?要是想找打手的話,我可以幫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用拳頭解決不了的事情。”
謝逞倚在門邊,揮舞着自己的拳頭。
而我,卻十分不耐煩地呵斥着:“你出去好不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或許是我認真的模樣震驚到了謝逞,他終于閉上了嘴:“OK,我出去。”
我愣了一會,有些孤獨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或許是因爲雙目失明,讓我變得十分敏感,也愛胡思亂想,此時的我,腦子裏非常亂。
我想了很多從前的事情,從我第一次見到陸震霆開始,直到現在,我都有些迷糊自己到底是怎麽樣嫁給他的。
那時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想那麽多,婚後的日子淡然如水。
他依舊是起雲集團的總裁,管理着上千名員工,高高在上。
而我,隻是個剛剛起步的小導演,四處碰壁,即使知道很艱難,卻也依舊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然後就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搞不清楚爲什麽我和他之間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所以也一直在努力,在改變,卻始終徒勞無功。
或許,我真的不适合做一個人妻吧。
那麽周又伶呢?如果她和陸震霆在一起,結局又會是怎樣的?
黑夜很安靜,很悲涼,正如同我的心境一樣。
我在無數件繁雜的事情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急促而又猛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葉寄悠,醒醒,醒醒!”
我驟然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全身冷汗。
“睡個覺也這麽吓人?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全身抽搐,滿頭大汗,我真怕你一覺睡死過去。”
謝逞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後怕和慶幸,随後,就丢過來一張手帕,讓我擦擦自己的汗。
我深吸一口氣,接過他的手帕,果然,臉上已經濕潤一片。
“我沒事。”我淡定地說着。
這樣的噩夢我做的不少,也已經習慣了。
謝逞又遞給我一杯溫水,喝下去之後,已經好多了。
“你剛才又叫了陸震霆的名字,你明明這麽在意他,爲什麽要把他趕走?”謝逞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我漠然解釋:“我和他不合适。”
“不合适你還和他結婚?未婚先孕,所以沒有感情?”謝逞的問題似乎有些八卦。
要是我的眼睛沒瞎,聽到他這話,我用眼睛都能把他殺死。
“你問題有點多。”我的語氣很不好。
“你知不知道上一個這麽和我說話的人,已經投胎轉世了。”謝逞皮笑肉不笑,語氣森寒。
我語氣比他更森寒:“那個人可能就是我。”
話音剛落,我隻聽見他幹笑一聲,這個話題可能有點冷。
“葉寄悠,我發現你這人怎麽捂不暖呢?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捂不暖?他還好意思說這話?
我忍不住一笑,悉數他的“惡行”。
“把我關進章魚房,粗魯又自大,說話不文明,鐵石心腸的人居然跟我說我捂不暖?”
謝逞“啧啧”兩聲,不滿地說着:“你這麽能編,怎麽不去當導演?”
我不由得失笑,最終搖了搖頭。
當了導演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看似燈光無限,可背後人情世故,世态炎涼,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錢,或者身體解決。
清高、正義在這個圈子裏一文不值。
理想、努力更是無關緊要。
我有些不明白,我現在做的這一切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算了,你好好休息,他下次要是再來,我一定幫你把他趕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支持我。
在他出門前,我突然間叫住他:“謝逞,能不能把手機借我?我要給我媽打電話報個平安。”
我知道他可能不會,但是我還是忍不住一試。
良久的靜默之後,謝逞最終還是把手機借給了我,條件就是,必須當着他的面打。
我一點也不心虛,直接答應了。
打通了我媽的電話之後,聽到她松了一口氣的聲音,我的心裏也安定下來。
選在這裏,我最擔心的就是爸媽了。
“悠悠,你到底要什麽時候回家?剛才震霆打電話告訴我,已經找到你了,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終于放心了。”
看來,陸震霆已經幫我報過平安了。
我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媽,我沒事,我暫時不會回去,你别擔心我,我心裏有數。”
我媽歎了一口氣:“震霆都已經告訴我了,你不肯跟他回家,你能不能告訴媽媽,到底是因爲什麽?”
我握着手機,遲遲無法出聲。
我不想讓她擔心,也不想讓别人知道我雙目失明的事情,所以,隻好說謊。
“媽,我還要去西雅圖看阿辭的,看完阿辭之後,我一定回家好不好?”
“你别騙我了悠悠,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跟震霆回家,你知不知道他一知道你的下落,不顧腿傷,立刻坐着輪椅出院去找你!連我這個當媽的,都不忍心。”
腿傷?
坐着輪椅?
我的臉色一變,指關節泛青,陸震霆受傷了?這怎麽可能!
他是起雲集團總裁,A市風雲人物,跺一跺腳A市就抖三抖的陸震霆,他怎麽可能會出事?
我隻恨自己看不到,要是我能看到,就會知道他的腿傷到底多嚴重了。
“媽,陸震霆他出什麽事了?爲什麽腿會受傷?”我緊張不已地問道。
我媽歎了一口氣:“那天他知道你要坐郵輪去西雅圖看阿辭,就開車出去追你,沒想到車速太快出了車禍,左腿骨折,是顧齊修照顧了兩天兩夜,他才醒的。”
我一下子癱坐在床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那天顧齊修打電話給我後來又沒來,原來是因爲陸震霆出了車禍。
聽我媽這麽一說,仿佛所有的事情都通了。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原來,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是我害了陸震霆,也害了自己。
“媽,對不起。”我的聲音漸漸地顫抖起來。
我媽不由得一怔:“傻孩子,和我說什麽對不起?隻要你回來,媽就開心了。”
我低着頭,身子也開始發顫:“媽,對不起,我還不能回去。”
“悠悠……”
強忍着淚水挂了電話,機械般地把手機放在一邊,整個人趴在沙發上,難過地啜泣着。
陸震霆啊陸震霆,你我之間,到底是緣還是孽?
我難受了一會,一隻手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拍着,緩解我的不适。
過了很久很久,當我漸漸安靜下來的時候,謝逞低沉溫和的聲音響起。
“爲什麽不跟他回去?”
我緩緩地擡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自嘲一聲:“我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麽跟他回去?一個瞎子,我自卑啊!”
說完,我又冷笑,又難受,我覺得自己要崩潰了,真的撐不下去了。
什麽堅強、獨立、理想都去他的,我現在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可是就連哭我都做不到,無情的紗布蒙住了我的雙眼,賜給了我無邊無際的黑暗。
呵——
上天,你真的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嗎?
忽然,一隻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似乎想傳遞給我力量。
“我謝逞向你保證,隻要你不想走,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我一定會讓人治好你的眼睛,如果治不好,我的眼睛給你。”
他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擊在我的心上,像是狂風驟雨,永不停歇。
無疑,在此時此刻,他的話就像是烙印一樣刻在我的心上,揮之不去。
我不知道他是用怎樣的感情說出這句話的,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當真。
因爲我們之間僅限于朋友。
“謝謝你謝逞,你的話我會記一個晚上,然後明天,徹底忘掉。”
就當他從來沒有說過這一番話。
謝逞沒有說話,不過我卻能感受到他的不滿和不悅。
不過沒關系,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