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頭那個遠房侄子,叫凱旋還是什麽來着……”
他的話還沒說完,另外一位老人也是雙眼一亮,“對對對,你不說我還忘了,這小子不是咱這土生土長的,好像是前年搬這裏來的,平日裏神神秘秘的,跟誰都說不上幾句話,我看八成就這小子,就是……”
說到這老人有些擔憂的看了我一眼。
“老人家,您有話就直說。”我并沒有急着問對方住在哪,依舊不急不慢的跟老頭們聊着天。
“不是我在背後多嘴,隻是這小子怎麽看都不像個正經人,平時也不上班,都是傍晚才出門,會不會是……”老人有些猶豫,沒說完又住了嘴。
“行了,想說什麽就趕緊說,老哥幾個都認識幾十年了,沒人會去嚼你舌根的。”矍铄老人再次閉上了眼,晨風拂面,滿頭的白發微微揚起,老人極爲享受的樣子。
他這一發話,老頭突然像是打了雞血,嘴角一咧,來了精神,“晝伏夜出的,手上又有古董,該不會私底下幹着挖墳掘墓的營生吧?咱這往北不到十裏,不是有一大片墳冢,九十年代初就被人用洛陽鏟挖過……而且錢老頭的爲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改革開放前就幹過投機倒把的事,還被勞教過,他這遠房侄子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
老頭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其餘幾位老頭面色漸漸變得有些凝重。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一事,昨夜去胡同裏上廁所,出來後正好瞧見那小子回來,鬼鬼祟祟的,那會都夜裏一點多了。”經另外一個老頭這麽一補充,似乎還真就坐實了那小子是幹違法營生的,這是我事先萬萬沒想到的。
不過夜裏一點多回來這句話還是讓我的心猛地一跳,昨晚不正是小妖出事的時候,看來這小子真的十有八九與小妖她們被綁有關。
“那可不成,咱這胡同裏住的都是鄉裏鄉親的,這麽多年了從未出過這檔子事。”矍铄老人突然睜開雙眼,“要是那小子真是做這種缺德營生的,咱決不能當什麽都不知道!”
老頭再次顯示了他那與衆不同的身份,幾乎是一錘定音,其餘幾個老人也都一臉嚴肅的點頭附和起來。
“對對對,咱不能眼睜睜看着……”
“缺德帶冒煙的……挖墳,他奶奶的……”
這樣以來我倒是有些尴尬了,原本就是随口胡謅了一句,哪想到這群大爺腦洞這麽大,幾句話下來就活脫脫翻出一樁刑事大案來,此刻我要是堅持去找鳝魚那小子買那沒影的古董的話,眼前這幾個老頭多半是不會答應了。
瞧着幾個老頭義憤填膺的摸樣,我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喲,虧我跟您老幾位聊了幾句,若不然莽莽撞撞上門去買東西,弄不好就得吃官司……”
矍铄老人擺了擺手,“說到底我們老哥幾個還得謝謝你,這種缺德冒煙的混蛋我們可不能由着他繼續禍害下去。”
說到這他腰一挺站起身來,順勢把馬紮拎在了手裏,“老哥幾個,咱上門去會會這小子!”
幾個老頭呼啦啦全都站起身來,我一看立刻急了。
“大爺,您這樣直接殺上門去,恐怕适得其反吧?”
矍铄老頭一愣,又轉回身來,“小夥子,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心說這幾個老頭警惕性雖然挺高,可終歸想問題有些簡單了,這或許跟老一輩人的性格有關,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說白了就是腦子裏少了許多爾虞我詐的玩意。
“說到底也隻是您老幾位在這分析,手中又沒證據,僅憑猜測就這麽沖上門去興師問罪,人家根本不會承認,而且還會因此打草驚蛇,以後再做事就會更小心了……”
聽我這麽一說,幾位老人互相看了看,最後又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那位矍铄老人身上。
矍铄老人擰着眉頭,半晌沒說話,很顯然,他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隻是一時間又想不到好法子。
“而且就算現在報警也不合适,警方辦案更是講究真憑實據……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一試。”眼瞅機不可失,我趕忙試探性的說了一句。
“哦?說說看……”矍铄老人蓦然擡頭,略顯渾濁的雙眸中閃過兩抹亮光。
“剛才我不是跟您老說過,來找鳝魚這小子就是看中了他手中的老物件,原本以爲是祖傳下來的,現在看來多半來路不正,買我肯定不會買了,不過我可以繼續演出戲,到時候這小子手裏真能拿出來什麽古董玩意,又說明不了來路,咱不就有證據了……”
“嘿,還是年輕人鬼點子多!”微胖老人不等我說完便誇獎道。
“要是别的事我還真不怎麽願意去摻和,不過這種挖人祖墳的缺德事,我是看不過去的。”惡狠狠的朝旁邊啐了一口,我知道像他們這般年紀的老人最忌諱這種事,于是腆着臉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摸樣。
聽到我說的如此坦然實誠,幾位老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目光中滿是贊許。
“說吧,你準備具體怎麽辦?有用得着我們老哥幾個的地方盡管說。”矍铄老人再次看了我兩眼,這才開口。
“其實也很簡單,您老幾位幫我引個路敲敲門,剩下的交給我就成……”
“行!那就按你說的來,走,老哥幾個!”矍铄老人一帶頭,幾位老人簇擁着便朝胡同裏面走去。
引個路而已,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麽多人,看着前面這烏泱泱一群,我皺了皺眉,隻是老頭們正是熱情高漲之時,此刻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沖着車内的小九招了招手,然後快步追了上去。
胡同從外面看不算太長,沒想到這一走才發現,裏面還别有洞天,拐過一個彎之後,胡同竟突然變得開闊起來,兩邊還有幾家小賣部和飯館,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老人們在前面引路,偶有迎面走來的也都遠遠地便開始打着招呼,口裏陳大爺王叔叔的叫着,幾個老頭端着長輩架子,看來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畢竟鄉裏鄉親數十年,左鄰右舍之間說不準就有些沾親帶故的。
我緊随幾個老頭身後,如此一來,那些落在我身上的陌生眼神便收斂了許多,即便心中滿是疑問,也隻是在我和捷豹車上微微一掃,便擦肩而過了。
走了約莫六七分鍾,離着胡同盡頭已經不遠了,幾位老頭才停住了腳。
矍铄老人回頭看了我一眼,指着面前那道門扉有些斑駁的院落,低聲道,“就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