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我離着那抹亮光很近了,除此之外還有嘩啦啦的水流聲飄入耳中。
小路在十米開外變得豁然開朗,山腰之上,一片渾然天成的平緩之地,平地正中有座石屋,皆由大小不一但是切割極爲整齊的石塊堆砌而成,屋頂輔以茅草,四角壓上瓦片,倒是不擔心山風把屋頂吹了去。
平地緊鄰崖邊,一道丈許寬的瀑布飛流直下,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輝。
而那抹光亮是從石屋内透射而出,再走進一些,才看清那是一盞油燈。
眼前的情景讓我心中一緊,除了竹樓變石屋之外,這裏與公羊胄在武夷山的隐居之所幾乎一摸一樣。
難道真有奇迹這種事?
或許是生怕事實隻會給我帶來無盡的失望,我不由的放慢了腳步,然而十來米的距離即便走的再慢,也有到盡頭的時候。
石屋隻有簡易的木門,此時敞開着,其實在這種地方,門的作用已經不是用來防賊防盜,隻是爲了遮風擋雨。
遠看石屋不大,走近了才發現要比想象的寬闊的多,正對着門的應該是正廳,中間有一方桌,一位老人正伏案疾書,那盞油燈置于木桌之上,山風襲來,火苗微微晃動,卻是經久不滅。
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下,老人蓦然擡頭,一張蒼老但矍铄的面容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
“咦!倒是奇了……”老人先是詫異,後又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狼毫小筆,沖我招了招手。
“進來吧。”
眼前的情景與我期待的出入很大,心中不由的生出一抹失望的情緒,邁步進了石屋,發現兩邊還各有一間房間,估摸着應是卧室,裏面并未掌燈,漆黑一片瞧不清。
老人上下打量着我,神色和藹,然而并不說話。
“老人家,就您一個人住在這裏?。”實在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老人沒回答我的問題,又細細瞧了我幾眼,突然毫無征兆的開了口,“你叫甯浩?”
語氣淡淡,卻讓我悚然一驚,整個心又猛地收緊了。
“還真是……這老家夥,連死了都還要赢我一回。”老人搖了搖頭,說出的話讓我一頭霧水。
度過一瞬間的緊張之後,我的心思再次活泛起來,“老人家,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瞎猜的!”老頭捋了捋花白胡須,呵呵笑道。
這種話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我哪裏會信,而我想到的隻有一種可能。
“老人家,您可是一位公羊老先生的至交好友?”
“喲呵,小家夥,反應挺快嘛。”
心中一陣狂喜,看來世間還真有奇迹這種事,“公羊老先生可在這?”
我趕緊追問了一句。
“在啊!”老頭笑吟吟的望着我,用手往外一指,“就在崖邊。”
崖邊?這麽說來夭小妖多半也在那裏,來不及與老頭打招呼,我轉身就往外跑。
“慢着點,小心失足墜崖,從這摔下去,保準摔成一灘爛泥。”
老頭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渾身一僵,我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崖邊離着石屋也就不到二十米的樣子,繞了大半圈也沒見到人影,正當我滿頭霧水之時,忽然不遠處影影綽綽有什麽東西立于崖邊,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模式。
然而當我瞧清眼前的景物之後,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
離着崖邊不遠有座墳頭,高不過數尺,寬不過半丈,看樣子剛堆起不久,五尺來高的厚木闆豎在墳前以作墓碑,上面龍飛鳳舞一行大字,等我再看清墳前墓碑上的字時,心髒刹那間停止了跳動。
公羊胄死了?!
揉了揉眼睛我又細細看了一遍木闆上的字:“老友公羊胄入夢之所”。
雖說與尋常碑文不太一樣,可意思還是看的分明,這墳是公羊胄!
我還是有點不敢置信,記得上回看見他時,老頭的精氣神都還不錯,怎麽這才短短幾月就駕鶴西遊了,難不成是出了什麽意外?那夭小妖呢?
我不敢再往下想,轉身又沖回了石屋,“老人家,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老頭奇怪的瞥了我一眼,“什麽怎麽回事?”
“公羊,公羊老先生怎麽死啦?”我心急火燎的指着指外面。
“人有生老病死,這是任誰都躲不過的自然規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那他徒弟,那位夭小妖姑娘呢?”幾乎嘶啞着嗓音問出這句,問完之後我連大氣都不敢喘,緊盯着老頭的臉色。
“走了!”
“啊?走了?”
老頭翻了個白眼,“師傅都入土爲安了,她自然也就該下山去了。”
我一屁股坐倒門檻上,心中百感交集,慶幸夭小妖安然無事的同時又有些唏噓,雖說與公羊胄這老頭打交道不多,老頭對我的觀感也不怎好,可說到底終歸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老人。
對于這位老人,我了解不多,隻聽夭小妖偶爾提及過幾句,隻知道這老頭牛逼的不得了,中南海那種地方都常去,是有大能耐的,至于他是去講治國理念還是爲經濟發展方略提供建議我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有能耐的人脾氣多少都有些古怪,老頭稍有些自恃清高,并不喜歡插手社會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這也是我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不願去求他的原因,否則的話,憑他的人脈關系,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
然而這樣一位老人說死就死了,還死在這種地方,說好聽點叫山清水秀,說不好聽不就是荒山野嶺嘛。
“他老人家是怎麽死的?”沉吟半晌,我黯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