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郁的看了一眼正在翻滾的湯鍋,紅椒和花椒在牛油中起伏着,翻滾着,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我祖上是四川的。”說了這麽一句之後,他很自然地拿起了筷子。
随即愣了下,筷子停在了空中,“吃火鍋沒有肉怎麽行?”
我與栓子不動聲色的互望一眼,沒吭聲,本以爲姓郁的會失望的放下筷子,沒想到他竟朝不遠處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肥牛卷,羊肉片各來三盤,另外鮮毛肚,鴨腸,黃喉……”
靠!也不怕撐死,聽着一道道菜從他嘴裏說出,我禁不住暗罵了一句。
終于,姓郁的緩緩合上了菜單,揚了揚眉毛,“行了,暫時就這些吧。”
“先生,請問你們一共幾位?”服務員看了看桌上還剩下七八盤菜沒怎麽動,不由的多問了一句。
“廢什麽話,又不會少給錢。”姓郁的厭煩的擺了擺手,服務員不敢再說什麽,轉身去下單了。
“郁總今天火氣不小啊?”我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
“覺得我話太多?恰恰相反,我今天心情很不錯。”
他的話讓我有些詫異,細細琢磨了下,似乎又覺得有些道理,多數人情緒不好的時候,都會進入少言寡語的狀态。
菜上的很快,桌子上根本擺不下,姓郁的便讓服務員把素的全撤了,隻留下滿滿一桌子葷菜。
“古人說肉食者鄙,可是能說出這話的哪個不是鍾鳴鼎食之輩,換現在的說法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那些紅豔豔的肉和粉.嫩嫩的腸衣肚片,這位郁總忽然開始咬文嚼字起來。
“我還記得,九歲那年過春節,爲了能吃頓葷腥,老爹花了整整一天時間,頂着風雪走了五十多裏山路,從縣城弄回半斤多肉回來,炒熟了之後在盤子裏就那麽薄薄一層,連同我的兩個姐一家五口人,眼巴巴盯着那盤肉,夾菜的時候卻都避開,隻撿旁邊的青菜豆腐吃,等飯都快吃完了那盤肉竟都沒人去碰。”
接下來的一席話更是讓我訝異,原本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軀仿佛突然之間矮了不少,若是我沒看錯,雙眼中微微閃亮的應該是淚水。
我有些懵,并非我不能理解他說的那些話,隻是他爲何會此時此刻突然記起童年困苦的日子?難道就因爲這滿桌子的肉?
“郁總……”我張了張嘴。
姓郁的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而後跟先前栓子一樣,把幾盤肉一股腦的倒進了翻滾的油湯裏。
“跑題了……咱們談正事。”說到這他瞄了一眼栓子,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郁總有話盡管說,這是我過命交情的兄弟。”撈起一片毛肚,入口之後既鮮嫩又不乏嚼勁,這玩意在湯裏翻滾三兩圈正好,時間一長就老。
郁總很贊賞的點了點頭,“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兄弟,不容易。”
我微微一笑,沒說話。
“那我就直說了,甯浩,你這兩天是不是搞到了徐家的罪證?”
萬沒想到他所謂的直說竟然如此直接,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這麽機密的事他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與先前瞧着那滿桌的肉無異。
“郁總爲什麽這麽問?”我放下筷子,擰起了眉頭。
姓郁的從鍋裏撈起一大坨肉,因爲沒有完全攪開,中間部分還帶着血絲,他就那樣直接塞進口中,因爲燙,半天才開始嚼,直到咽下去之後才呼出一口氣。
“爽!”說完又挑眉瞥了我一眼,“我都直說了,你小子也别藏着掖着了,實話跟你說吧,我想搞徐家,所以跟你做筆買賣,很大的買賣。”
聽他說完之後,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這貨肯定是徐家派來試探我的,可一琢磨又覺得沒這種可能,如今徐家日漸式微,而姓郁的所代表的勢力本就不怵徐家,在這種時候更沒有必要替徐家來當馬前卒。
雖說他的提議令我很感興趣,然而本着小心謹慎的原則,我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郁總是從哪裏聽說這事的,要是我手裏真有什麽徐家的罪證,早就敲他一筆然後遠走高飛了,何必還待在這裏等着禍事找上門。”
“你小子不老實,下午不剛拿了徐家的六千萬,怎麽這麽快就不認賬了?”
我蓦然一驚,險些就要站起身來。
“現在可以坦誠的聊一聊了吧?”姓郁的不緊不慢的拿起張紙巾擦了擦嘴,也放下了筷子。
我緊緊的盯着他,試圖從他臉上尋找到關于他内心真實想法的蛛絲馬迹,然而我失望了,姓郁的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郁總到底什麽目的?”半晌之後,我才開口。
“這麽說你是承認手裏有徐家的罪證了?”他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我遲疑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
姓郁的嘴角露出一抹陰森笑意,“什麽東西竟能讓徐家如此忌憚,丢給你六千萬竟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真的很好奇。”
我沒說話,因爲在沒弄清楚他真實目的之前,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見我不吭聲,姓郁的一聲冷笑,“年輕人沒必要這麽謹慎小心,我的目的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想弄垮徐家。”
這話他已經說了第二遍了,可我依舊不敢輕信,“徐家這座大廈随時都可能傾覆了,還需要郁總出手?”
“倒的太慢,而且根基紮的太深,誰知道會不會有死灰複燃的一天。”姓郁的臉上冷意更甚。
“郁總與徐家有仇?”我心中一動,順口問了一句。
“沒有!”
“那爲什麽……”
“因爲利益!”先前還有些佝偻身軀的中年男人忽然挺直了腰闆,目光中閃過兩道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