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一個闖入者,刹那間所有人都停滞下來,推杯換盞的手凝固在空中,夾菜的筷子在盤子中逗留,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門口處,瞬息之間我就感受到了敵視與排斥。
鄭乾眯了眯眼睛,忽然換上一副笑摸樣朝我招了招手。
“來的正好,過來坐,一起喝兩杯。”
他看似熱絡的打着招呼,可眼神深處卻帶着一絲冷意。
我正猶豫不決時,腳步聲響起,金老闆出現在樓梯上,見到我站在門口有些進退維谷的樣子,微微一笑,随後又瞧了一眼手底下那群打手,笑容迅速消失,眉頭蹙起。
“小甯,站在那幹嘛,過來。”
金老闆這一發話,一群人像是從時間靜止狀态中恢複了過來,有人急忙騰出位置,又有人拿來了兩副新的碗筷,我有些别扭的走到桌前坐下,很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沖着衆人笑了笑。
“我這場子的老規矩,每次事後大夥就在一起聚聚,能留下來人或許越來越少,可剩下的才是最好的兄弟,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吧,大夥說是不是?”
人才剛坐下,金老闆就搖身一變成了傳銷組織的講師,衆人轟然應是。
他又偏過頭來看了看我:“今天小甯表現不錯,這點不用我說大夥也都看在眼裏了,鄭乾,這點你要向小甯學習,記得以前你遇事反應可是很果決的。”
一聽這話鄭乾臉色變得有些尴尬,剛舉起的酒杯又悄悄放回桌上:“老闆,你不是和姓孫的在演戲嘛?最重要的是咱這些兄弟可沒有一個臨陣倒戈的。”
“也不完全是演戲,至多算是推波助瀾了一把,姓孫的想借此一舉把身邊不安定的因素鏟除,這也是我答應與他兩家合作的前提條件。”說到這他又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鄭乾。
我不明白金老闆爲什麽要在這種場合讓鄭乾難堪,而我更是有一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作爲一個新人,若想少點排斥,那麽就要謹守低調做人的原則,而我恰恰相反犯了緻命的錯誤。
原本的老人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這也到罷了,問題是偏偏被我這新來的搶了風頭,雖說在金老闆面前露了臉,可同時意味着狠狠地打了在做衆人的臉,也難怪一桌子人除了金老闆之外對我皆是同仇敵忾了。
能出來混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幾句話過後鄭乾就大概明白了自家老闆的意思,再次端起那杯酒站起身來。
“兄弟們,咱們一起歡迎小甯的加入,今後大家就是自家兄弟了!”他這一表态,其餘的人不管心裏怎麽想,此刻也隻能跟着一起站起身來。
雖說每個人都換上了一副笑容,可終歸有些勉強僵硬的感覺,十多隻杯子碰在一處,氣氛比剛才多多少少要融洽了些。
“老闆,咱們真的要和姓孫的合作?”一杯酒下肚,鄭乾又提起這個話題,看來對于這件事他還是十分關心的。
金老闆點了點頭:“現在生意一天比一天難做,别看咱這場子現在生意還行,可這樣下去能撐多久就難說了,前幾年孫老闆那夜總會生意也挺火,再瞧瞧現在?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我是覺得這樣一合并咱們不劃算,兩邊這幾年來積怨不少,合在在一起難免有些矛盾……”
沒等他說完金老闆笑了笑:“你在意的是日後場子裏誰做主吧?”
鄭乾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老闆,我是怕兄弟們吃虧。”
“好了,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和姓孫的談好了,合并過來的那些人也歸你管。”
一聽這話鄭乾眼睛一亮,整個人精氣神都爲之一振。
“不過,日後經營上面要改一改了,會專門有一位經理負責這塊。”金老闆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着,凡是被他的目光掃過的皆是挺了挺腰杆,就好像這經理的位置會成爲自己囊中之物似的。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小甯,這活你幹得了不?”
我心下一震,萬沒想到他會問我,無論怎麽想這都有點不合邏輯,經營這種事是需要豐富的經驗和相應的專業知識的,即便是我中午的所作所爲得到了他的賞識,可也不至于把整個生意交給我來打理。
還沒等我開口拒絕,鄭乾猛地一下站起身來。
“他一新來的小子,哪能服衆,老闆,這事可不能太輕率決定。”
我暗暗松了口氣,原本這燙手的山芋我就不想接,有鄭乾這一反對正好。
金老闆似笑非笑的盯着鄭乾,又看了看周遭這群不服氣的手下,最後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小甯剛來,年紀又不大,暫時是不太合适,這樣吧,先讓小甯去小場子那邊盯一陣,反正新場子都還沒開始裝修,開業還要幾個月,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不知道金老闆口中的小場子指的是什麽,鄭乾聽到這話之後面色變得極爲難看,隻是這回他沒提出反對意見,餘光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