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齊局買了豆漿油條回來,沒吃幾口就開始往樓下搬東西,瞧着他手中的兩個蛇皮袋子我有些好奇,老狐狸告訴我,其中一袋子裏裝的闆栗,另外一袋是煤炭。
另外還有一口大鐵鍋以及爐子等家夥什在樓下的三輪車上,我這才明白齊局所說的做點小生意當幌子竟然是炒栗子賣。
再細問之下我才恍然,原來這還是老狐狸家傳的手藝,要是不他早些年當了兵後來混出息了,如今恐怕還真有可能騎個三輪車走街串巷呢。
我嫌待在小旅館房間太憋悶,便三兩口吃完油條,腆着臉跟着齊局下了樓。
老狐狸先是在樓下生火,好半天之後等把爐子裏炭點着了,小巷弄裏也已經是烏煙瘴氣了,不過早起的人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這點,沒人表現出不厭煩的情緒來,頂多就是路過的時候加快點腳步。
“齊局,你最近每天都這個點出去做生意?”我拿着鏟子攪了攪大鐵鍋裏不知是細碎石子還是鐵砂一樣的玩意,挺沉,而且早已被烤焦的糖色包裹起來,烏黑锃亮。
“沒聽說早起的鳥兒有食吃?”老狐狸頭也不擡,蹲在地上從蛇皮口袋裏倒出多半盆闆栗開始篩選起來,偶爾看到有蟲蛀的就會丢棄到旁邊,完全不是一個黑心小販的做法。
“這也太早了點吧,誰這個點會吃糖炒栗子?”我瞥了一眼巷口的早點鋪,一群人正排着隊買生煎。
“你這小子,還真當我是純粹做小生意的了?”老狐狸依舊低頭忙活着,聲音裏滿是戲虐的口吻。
我蹙眉想了想,試探着問道:“難不成每天一大早就跑KTV門口去監視?”
齊局點了點頭:“最近十多天,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二點,除了上廁所,基本上不離開KTV那一片。”
我咧了咧嘴,有些話都到嘴邊了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齊局,可KTV也沒那麽早開門啊……”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委婉的提醒道。
“姓徐的要是真的再來,爲什麽一定要選在KTV營業的點?”
一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這也是,徐子銘明顯不是來這裏唱歌的,就算真的還會再來的話,鬼知道會在什麽時候。
沒多會,齊局把多半盆挑好的闆栗倒進鍋裏,而後騎上三輪車開始往巷弄外走去,我忙不疊的綴在後面,眼睛卻在盯着車上的那口鍋,想着什麽時候能飄出香味來,又或者不要半路糊了。
齊局騎的很慢,我加快腳步剛好能跟上,出了巷弄走了五六分鍾,他把車停在了路邊,随後拿起鏟子開始在鍋裏翻騰,如此走走停停好幾回,等二十多分鍾後快到了金老闆所在的那家KTV時,鍋裏已經隐約有些栗子獨有的香味飄出來了。
這一路上我算了算,離小旅館的直線距離應該不算遠,隻是路有點繞,穿過兩條街道和三個紅燈路口,走了大概不到兩公裏,這家名叫夜來香的KTV所在的這條街道明顯要繁華一些,當然與魔都市區相比那根本不是一個世界。
街道不算太長,隻允許機動車單向通行,兩邊都是些小飯館和服裝店,還有兩家建材鋪子和一個銀行網點,總得看上去就是一個亂。
這也難怪,這個區畢竟是魔都的發源地,百餘年前還稱之爲松江府,直到民國建立後才撤銷這一稱謂,所以此處算是整個魔都的文化之根,也才有了那句先有松江府後有上海灘的說法。
在離KTV又二三十米的地方齊局把三輪車停了下來,一邊很熟絡的與街邊賣煎餅果子的中年婦女打着招呼,一邊繼續翻動鍋裏的闆栗。
令我詫異的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竟對着老狐狸甜甜一笑,雖說樣貌不怎麽好看,可那笑容卻是發自心底的,我不由的開始了惡趣味的猜測,難不成老狐狸與這女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是我外甥!”齊局回了一個憨厚實誠的笑,朝我努了努嘴說道。
我趕忙也堆起一個腼腆的笑容,沒想到中年婦女二話不說就做了一套煎餅果子遞了過來,硬是把周圍幾個客人晾在了那。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握着手裏還有些發燙的煎餅果子,我又迅速回頭瞥了一眼老狐狸,然而并沒發現異樣。
等早飯的點過了之後,賣煎餅果子的中年婦女清閑下來,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老狐狸扯起了家常,這足足一個多小時,齊局的攤位都無人問津,而那一鍋栗子小半都進了我的肚子,另外大半都被老狐狸包了包送給了中年婦女,所謂的禮尚往來的解釋自然是不能說服我的,于是再看向這兩人的時候,我便戴起了有色眼鏡,還是翠綠的那種。
十二點的時候,街上的人陸續多了起來,街道兩旁的小飯館自然進入了一天最忙碌的時間段,齊局好歹開了張,總共做了三筆生意賣了不到四十塊,正開着玩笑說晚上可以加個雞腿了,忽然老狐狸沖我使了個眼色,我回頭一瞧,正好看見那個鄭乾朝這邊走來,身後還跟着十多個打扮各異的年輕人。
“喲老齊,今天你外甥沒去修理廠啊?”離着還有幾步路,鄭乾便扯開了嗓子。
“這不是怕耽誤鄭兄弟的事嘛,所以讓這小子請了一天假。”老狐狸假模假樣的說道。
鄭乾一聽,不由的挑起了大拇指:“咱東北人要都像老齊你這樣勁往一處使,還能怕那些孫子?行了,讓你這外甥先跟我進去吧,等會老闆要訓話,讓這小子混個臉熟。”
我和齊局等的就是這個,一聽鄭乾這麽說,還能不答應,于是我也跟在了一群人後面,浩浩蕩蕩的朝KTV殺去,隻是臨到近前瞅見夜來香那三個大字,莫來有的有一種逛青樓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