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再說話,齊齊的望着我,仿佛我這個小角色忽然變成了左右某個大事件進程的關鍵人物。
我明白,不管我如何應對作答,對方都會想辦法在這件事上做出一個外人看來合情合理的解釋。
我的選擇唯一的區别可能就是,殺死逃犯的到底是一人,還是多人同時動手。這又回到了早前在倉庫那會我說的,一人扛罪或是全軍覆沒。
我沉默着,用這種方式表達對這種處理方式的不認同,我知道,栓子那邊應該已經全認了,看面前這位局長的樣子,是巴不得我順着栓子所說的把自己摘清了,也好盡快結案,即便此刻我把罪過全攬下來,他也不會浪費時間推翻案情重新再審一遍。
“齊局長,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嘛。”許久之後,我輕籲一口氣說道。
齊局長一愣,眉頭微鎖的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們出去等一會。”他回身說道。
兩位民警連着那位劉隊長都露出些許憤然的摸樣,可能覺得我的要求太不給面子了,我此刻還哪管得了這些,嘴角微微挑了挑,沒理這茬。
“甯浩,有什麽話就說吧,甚至一些合理的要求,我都可以考慮。”等人都出去後,齊局長從一旁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之後換了一副長者的口吻和顔悅色的說道。
前後态度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我謹慎的審視着,生怕其中有什麽陰謀,徐海突然反水陷害,讓我對整個世界都有一種否定态度。
“我朋友怎麽樣了?”目前我最關心的還是栓子的情況,這小子一根筋,也不知輕重。
“隔壁那個這會應該已經醒了,另外一個還在局裏。”齊局長想也沒想就回道。
“他把事情都攬自己身上了?”見他知無不言的樣子,我趕緊追問道。
“其實也不怕告訴你,按照那個栓子所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你們三人偶然間發現逃犯蹤迹之後,跟蹤到了那座倉庫,後來因爲懸賞分配問題産生争執,你二人被打暈,逃犯趁機想逃,結果和那個栓子厮打起來,最後結果嘛……“
聽完這所謂的“經過”,我忽然想笑,栓子如此漏洞百出的說辭,這些平日與各種狡猾罪犯打交道罪犯克星們就這麽信了?
“這個案子不光市局,連廳裏都關注着,我們壓力也很大啊,特别是那個通緝犯,前幾個月的越獄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在社會上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所以呢,眼下要是能盡快結案,方方面面都說得過去。”
齊局長歎了口氣,說出來的話竟出奇的坦誠,我不知道他這是想給我施加壓力,還是想勸我看清形勢,而我眼下更關心的是栓子将會如何,我眉頭緊皺,不發一語。
“那個栓子未成年,殺的又是在逃通緝犯,而且我們基本可以認定是防衛過當,當然,這個還是需要法院去判,總得來說,不會太嚴重,若是你能托人走動走到,甚至無罪判決都有可能。”
齊局長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這一席話中給我的信息很多,對于刑法我了解一些,未成年,防衛過當,加上對方身份是在逃通緝犯,有這三點倒是足以輕判甚至不判了,不過保險起見,我還得腆着臉去找胡老爺子幫幫忙。
“我能見見我朋友嘛?”
“隔壁那個好辦,等會做完筆錄我說一聲就行,那個栓子……現在不行,就算行,這檔口也不合适。”
見我應該是認同了此事的處理方案,齊局長如釋重負,或許真的是怕此事再生波瀾,如今終于可以塵埃落定,讓他松了口氣。
“其實我們是被陷害的,我這樣說,你信嗎?”不知爲何,我突然這麽問了一句。
齊局也是沒想到我會如此說,表情爲之一滞,盯着我看了半天才笑了笑說道:“我信不信又有什麽關系,問題是要絕大多數人信才行,你要是能做到這一點,假的也能變成真的,若是你做不到,再真實隻會被認定爲假的。你太年輕,等再過個三五年,你就明白了。”
我知道他說的沒錯,很多時候是非黑白都是衆口铄金的結果,黑的不一定真黑,白的也不一定真白。
“對了齊局長,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你可知道一個叫徐海的人?”
見他起身要走,我心裏一動,抛出最後一個問題。
齊局長目光一凝,身子僵住了:“呵呵,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是個商人?還是……平時事太多,記不清了。”
他打着哈哈,分明不願說真話,我笑笑,點了點頭,目送他走出房間。
随後先前那兩位民警又走了進來,劉隊倒是沒跟着,八成是齊局長擔心他那性子壞事,給支開了。
配合着做完筆錄,又按了指模。
說是做筆錄,實則都是對方提出各種問題,我隻需要回答是與不是就行。
路已經被鋪好,隻要不走進岔道,就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可我一點也歡喜不起來。
完成工作的兩名民警對于我的配合很滿意,臨走之前果然如齊局所說,打開了我的手铐,把我領到了隔壁的房間。
歡子已經醒了,半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闆發呆,聽到腳步聲後才有些靈魂歸位的轉了一下眼珠。
民警并沒有再次把我拷在床邊,甚至還把我的随身物品都換給了我,包括手機。
這一定又是那位齊局長的安排,這人我有些摸不透,表面上看像是爲了工作爲了大局,可總給人一種暗地裏隐藏着什麽事的感覺,在看人這點上,我做的挺失敗的,最早的虎子,眼下的徐海,說到底還是閱曆太淺。
突然想到葶苧走之前的提醒,電話裏她曾告誡我不要過于相信合作關系,說不準什麽時候徐海就能反過來咬我一口,我當時不信,隻覺得她想事情過于偏激,現在看來,我對這個社會的認知過于理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