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第十七期遊戲周期，無盡之海世界，北谷鎮郊外。
傍晚的太陽愈發暗沉，深秋的晚風凜冽，李風看着風來的方向，感受着阿姆身上散發的涼意。
那是被玩家頂替掉的靈魂的涼意。
熔岩領主是無盡之海最古老，最強大的生物，在創世神到來之前，他們就已經統治了世界。
根據阿姆的介紹，每一個熔岩領主都有不同尋常的能力。
繭擁有制造污穢傳播瘟疫的能力，分裂之蛇和夜鴉有難以匹敵的體格和蠻力，他們一個統治陸地一個統治天空。
而吞噬者是根據本能欲望，不停的吞噬一切，他掌控着無盡的山林和海洋。
血色修女則是他們中最聰明狡詐的那一個，她的能力與血肉有關。
至于噩夢，他沒有實體，但卻能通過讓他人恐懼絕望獲取力量，而且，受到他影響的人，都會變成他的能量，他的身體。
所以噩夢死了，那些被他影響的人也會死掉。
而當下，噩夢的夢魇金币已經被送往各個島嶼，被無數人接觸過，也正在誘惑着無數人。
天邊的太陽漸落，阿姆身上散發的涼意更濃。
李風心中有些惆怅，阿姆的外表雖然看上去挺邪惡，但他真的是個十分善良的人。
就連因玩家穿越，而被擠掉的土著靈魂，他都會一個個的收集好。
阿姆或安排他們轉世，或等待有一天，無盡之海脫離創世神，在玩家們離開後，再将這些靈魂放回他們原本的軀體。
用阿姆的話說，玩家很艱難，但這些被代替的靈魂其實更加悲慘，他們經受的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創世神向來無所謂這些靈魂的破滅，但阿姆卻希望他能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所以李風不用多問多說，也能知道，阿姆是不願以犧牲無數人性命爲代價，去殺死噩夢的。
這似乎就有些兩難了。
不過，事情總要解決，而且阿姆當下還在謀劃，那麽就應該還有辦法。
想了想，李風問道：
“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消除噩夢對那些人的影響。
既然噩夢可以讓人們絕望恐懼，那想辦法消除他們的絕望恐懼呢？”
“萊茵先生确實思路清晰啊！”
沉默了半晌的阿姆真心笑道，聽到李風直接讨論解決辦法，阿姆心裏很慶幸。
他慶幸李風并非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剛才，阿姆以爲李風會詢問，當下噩夢具體影響了多少人，然後讨論以這些人的死亡爲代價，到底可不可以接受。
阿姆自己也知道，作爲一路殺伐逐利到四級的玩家，他保護無辜弱者的理念，在同類看來實在太過迂腐天真。
可是，人總要有些防止瘋掉的精神寄托，尤其是活了很久的人。
就像銀月喜歡遊戲人間，喜歡調戲英俊的男孩子，織法母神喜歡囤金子，影中陌客嘴欠又喜歡發展勢力指點江山……
而阿姆的精神寄托，就是在創世神的掌控下，在生命輕賤的時代裏，還能繼續堅守本心和良知。
本心和良知讓他感覺自己還是一個人，而不是被創世神時刻控制的，隻會争奪逐利的怪物。
但可惜的是，他的本心和良知，往往是不被認可的。
不說别人，就連同他相識了千萬年的其他七神，對他的理念都常常難以贊同。
所以長久以來，每當要與别人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理念時，阿姆都十分怯懦。
因爲每次的結局，不是争吵，就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别人還往往要把他當智障看。
以至于剛才阿姆與李風談到怎麽殺死噩夢時，阿姆心裏忐忑。
他不知該怎麽表達不能因爲除惡，就妄殺成千上萬無辜之人的觀點，更不知道該如何說服李風。
可實在令阿姆沒有想到的是，李風問都沒問噩夢已經影響了多少人，能不能犧牲他們……
他就像從沒考慮過，要用那些人陪葬噩夢一樣。
阿姆很難說清自己當下的内心感受，但有一點他很明确，在長久無盡的人生中，他找到了知己，找到了能夠認同他理念的人。
于是當下阿姆看着李風，覺得他又親近又值得尊敬。
太陽逐漸在西邊落下，火燒似的晚霞一層一層，将天空染成漂亮的橙紅色。
迎着晚風，阿姆真心笑起來，剛才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他精神飽滿的回答李風的問題：
“您說的對，我們可以消除噩夢對人們的影響，而且隻要能做到這一點，噩夢的實力就會消失。
到那時，我們不光能很輕易的殺死他，還不會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
“原來是這樣。”
李風點點頭，既然有了解決辦法，他便開始思索各種可能性。
而且他很快便意識到，這件事其實不難，于是李風說道：
“無盡之海當下信奉的神明是七神，可七神不就是你們嗎。
隻要你們在人間顯聖，噩夢造成的負面情緒，不就輕松化解了嗎。”
“您說的對，但是……”
阿姆苦笑着搖搖頭，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與李風一同走上郊外的主幹道，然後指着遠方的鐵路說：
“萊茵先生您看，現在的無盡之海已經進入工業社會，輪船，火車，紡織廠已經占據了這個時代。
對于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工廠才是他們的歸宿，因爲工廠會發給他們工資，能讓他們養活一家老小。
至于我們，就算真的現身世間，又能做什麽呢？
七神又無法給他們發工資，而且話說回來，我們哪是神，都是僞神而已。
普通人或許會因爲神明感受到希望，可是，普通人對神明都是有所求的。
他們或求官，求财，或求長生，求好的果報，求超凡的力量，對于這些，除非我們能一一滿足……
否則，七神很快就會失去信仰，甚至連因神秘得到的尊敬都消失了。
而現實又是，我們根本就不是神，我們也沒有能力去滿足每一個人。”
阿姆的話言之有理，李風内心是認同的。
就像剛才的紅隼一樣，他入獄遭難後，祈求神聖審判之神幫助，但神明沒有回應，沒過多久，他的信仰就開始動搖了。
即便事實是，他自己就是神聖審判之神。
而同時李風的猜想也更加明确，他說道：
“所以噩夢控制了王儲，他要關閉工廠，讓人們沒有活路，到處都變得混亂，恐懼和絕望自然就來了，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是的萊茵先生。”
阿姆點頭贊同，他邊帶着李風走上林間小道，邊說道：
“所以華納先生很關鍵，我們不能讓噩夢得到他的工廠，我們必須阻止這樁誣陷，萊茵先生您看……”
說話間，他們兩人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
很快，阿姆帶着李風來到一個小莊園前，他指着莊園裏的小城堡對李風說道：
“這座莊園是我和銀月暫時落腳的地方，這裏相對安全隐蔽，在王城的這段日子，萊茵先生可以住在這裏。”
順着阿姆指的方向，李風看向莊園裏的城堡，那是一座較小的郊外城堡，應該是供原主人打獵用的。
“這裏是你的産業嗎？”
李風随口問道，他想着阿姆作爲活了那麽久的四級玩家，有幾處産業也十分正常。
可誰知阿姆尴尬的搖搖頭：
“呃說來慚愧，我的經濟狀況一直比較窘迫，可負擔不起這樣的房子。
不過說起來，這座莊園的所屬權也比較複雜。”
阿姆說着跟李風介紹起眼前的郊外莊園：
“我們腳下的這塊地，是費爾家的産業，而那棟小城堡，卻是華納家出資建造的。
所以現在這座莊園，是希娅總督和華納小姐共有的産業。”
“哈？”
李風愣了一下，他是怎麽也沒想到，希娅和黃煙煙竟然還有共同資産。
“哦對了。”
阿姆又想起什麽，他補充着說道：
“萊茵你可能不知道，華納小姐也是玩家，我從金海獸宮逃出來後，能借住在這裏，還多虧了她幫忙。
而且，華納小姐現在因父親的緣故，已經抵達王城，聽說她也會住在這裏。
正好，與她父親有關的事，我們可以方便的和她商量一下。”
李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