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玉堂。
自打東窗事發後,姬明樓便再也沒來過闵凝晚這邊,也不許自己的一雙孩子過來。
闵凝晚也不被允許出門。
昔日熱鬧的庭院,成了一座無形的牢籠。
闵凝晚靜坐在家中,抄寫着一卷經書。
忽然,身後的簾幕一動。
守在她身旁的丫鬟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闵凝晚目不斜視,筆尖蘸了墨汁,繼續抄寫經書。
“太夫人真是好雅緻。”
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一道暗影将闵凝晚的頭頂籠罩。
闵凝晚說道:“擋住我的亮了,看不清。”
陌生男子淡淡地笑了笑:“太夫人抄這麽多經書,是想超度亡魂麽?婁閣主與如夫人在天之靈,怕是會倍感欣慰吧。”
闵凝晚沒有接話。
男子笑道:“說起來,婁閣主與如夫人死得這麽慘,太夫人不想爲他們報仇麽?”
闵凝晚終于開了口:“如兒是自盡而死,婁不凡是被我兒子殺死,你讓我找誰報仇?我自己麽?”
男子淡淡一笑:“太夫人此言差矣,如夫人爲城主誕下麟兒,眼看着就要坐穩城主夫人之位,若非百花宮橫插一腳,如夫人又怎會香消玉殒?婁閣主亦不會與姬堂主反目成仇。說起來,一切都是百花宮造的孽。”
闵凝晚平淡地說道:“你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些?”
男子直勾勾地望着闵凝晚,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婁不凡臨走時,并未帶走任何珠寶,他運的是空箱子。我想,那些金銀珠寶應當是在太夫人您的手上吧。”
闵凝晚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男子笑了笑:“太夫人不承認沒關系,金銀珠寶您拿着,就當是婁不凡給您留下的遺産。不過另外一樣東西,主公希望你能把它交出來。”
闵凝晚筆鋒一頓:“首先,我并沒有拿婁不凡的任何金銀珠寶,其次,該交的東西,我全都給你們了。”
男子道:“武帝陵墓的藏寶圖。”
闵凝晚平靜地問道:“藏寶圖不是在城主手中嗎?”
男子道:“婁不凡交給城主的那一份藏寶圖是假的。我們搜過千機閣了,輿圖不在那裏。婁不凡不會将這麽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他臨走前,一定讓人送來了你這裏。”
闵凝晚繼續抄書。
男子的笑容淡了幾分:“太夫人,武帝陵墓的藏寶圖對你沒用。如果你不想你的外孫在城主府無故夭折,我勸你把藏寶圖交出來!”
啪。
闵凝晚毛筆上的墨汁滴在了抄好的經書上。
男子的笑意深了深。
闵凝晚将毛筆擱在了筆托上:“就在你身後的暗格裏。”
男子轉身,映入眼簾的一幅荷塘月色的畫像。
他掀開畫,輕輕按了按牆,果真露出了一個暗格。
他把裏頭的羊皮卷取了出來,展開一瞧,皺眉道:“爲何隻有半張?”
闵凝晚毫不閃躲地迎上他的目光:“他隻給了我半張。”
男子狐疑地看着她:“你知道背叛主公的下場。”
闵凝晚不卑不亢地說道:“我的外孫捏在你們手裏,我敢嗎?”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半張藏寶圖收進懷裏:“藥呢?”
闵凝晚自寬袖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最後一瓶了,吃完這個,就再也不必了。”
男子走遠後,闵凝晚握住毛筆的手終于顫抖了起來。
她深吸幾口氣,翻開桌上那本醒目的經書,另外半張藏寶圖就貼在封底。
“若我不在了,這張藏寶圖便是你最後的保命符,主公派人來找你的話,記住,隻交半張。”
腦海裏閃過婁不凡的話,她把經書放回了書架。
很快,她熄了燈歇下了。
一直到床鋪裏傳來均勻的呼吸,趴在屋頂上的褚飛鳳才緩緩呼了口氣。
她維持這個姿勢快兩個時辰了,渾身都僵硬了。
婁不凡死後,闵凝晚似乎也沉寂了,一連多日都不曾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還好,今晚的蹲守沒有白費。
不過,那瓶藥是給誰的?吃完就再也不必了是何意?
褚飛鳳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她輕盈地躍了下來,夜行衣與夜色幾乎融爲一體。
随後她輕輕地撬開窗子,悄然潛入屋内,找出那本經書揣進懷裏。
今晚就得把經書送出去,不然等到明早闵凝晚醒來,一切都遲了。
可是天玉堂四周守衛森嚴,深更半夜出去的話……
褚飛鳳并不認爲自己有剛剛那人的輕功。
但,沒有更好的時機了。
就算她今晚把經書放回去,下次她也還是隻能在半夜偷出來。
眼底閃過一抹堅毅,她朝後門的方向掠了過去。
“什麽人?”
天玉堂的弟子發現了她。
褚飛鳳射出一柄短刀,飛快地越過院牆。
“往那邊去了!追!”
弟子也躍了出來,一路馬不停蹄地追。
褚飛鳳将輕功施展到了極緻,逃進了一間賭坊。
這裏人多眼雜。
出來時,她已脫去夜行衣,換上一身婦人的打扮,肚子裏還揣了個大枕頭。
她挺着肚子走在大街上。
天玉堂的弟子追了出來。
“人呢?剛剛明明看見她進賭坊了!不會又從前門逃出去了吧?”
“不可能,前門有好幾個師兄守着,側門也守住了。”
“你們幾個去那邊找找,剩下的随我來!一定要抓到這個刺客!”
天玉堂的弟子與她擦肩而過。
還沒出天玉堂的勢力範圍。
褚飛鳳不敢掉以輕心。
忽然,她被幾個天玉堂的弟子攔住了。
其中一人用環首刀擋住她的去路:“慢着。”
褚飛鳳不動聲色地壓了壓嗓音,柔弱害怕地問道:“敢問這位大俠有何事?”
這名弟子上下打量褚飛鳳:“我怎麽覺得你有些眼熟?”
褚飛鳳低頭一副怯懦的樣子:“大俠可别亂說,讓我家男人聽見,又得對我動手了。”
“你家男人打你?”
天玉堂弟子皺眉。
怎麽還問出正義感了……褚飛鳳故作驚慌地說道:“沒,沒有!”
她悶頭,一副必須避嫌的樣子,從這名天玉堂弟子的身邊走過去了。
“站住!你家男人是誰?”
那名弟子又叫住了她。
褚飛鳳暗暗後悔,早知道就不那麽說了。
她小聲道:“家事而已,不勞幾位大俠費心,他隻是見不得我與别的男人說話,平日裏待我也是極好的。”
這名弟子道:“帶我去見見。”
褚飛鳳:“……!!”
你們這麽閑的嗎?
抓不抓刺客了?
這名弟子古怪地看向褚飛鳳:“我還是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爺爺個姥姥!一壺酒二兩銀子,你怎麽不去搶!”
前面的酒館傳出陸傲天的咆哮聲。
褚飛鳳靈機一動:“當家的!”
陸傲天沒意識到是在喚自己,叉着腰繼續與掌櫃的罵架:“老子喝了你的酒怎麽啦?喝了你就能漫天要價了啦!信不信老子拆了你的招牌!
“天玉堂?天玉堂了不起?姬明樓來了,老子也不認這個酒錢!”
“當家的!”
褚飛鳳來到了他身後,“當家的!”
“嗯?”
陸傲天一臉懵逼地轉過身來,“衛……”
褚飛鳳打斷他的話,指了指對面一直盯着自己的幾個天玉堂弟子:“我方才真沒與他們說話,當家的你回去别生氣。”
陸傲天看看那幾個人,又看看褚飛鳳,小聲問道:“當家的……是叫我?”
褚飛鳳低聲道:“我偷了太夫人的寶物,他們在抓我。”
陸傲天虎軀一震!
姬明樓老娘的寶物你也敢偷?
不怕姬明樓殺過來嗎?
說曹操曹操到,姬明樓還當真追過來了。
他倒是不因爲闵凝晚的院子失竊,事實上闵凝晚還沒醒。
但有刺客出入天玉堂,又是他娘的院子過來的,他第一反應是婁不凡的爪牙是不是還有沒殺光的?
他與婁不凡不共戴天,每一個爪牙他都要絞殺幹淨!
就連殺奴,若非是躲進了百花宮,也早已淪爲他刀下亡魂!
姬明樓看見了陸傲天。
陸傲天往旁側一移,将褚飛鳳擋在了自己身後。
姬明樓眉頭一皺。
陸傲天叫道:“看什麽看?堂堂天玉堂堂主,盯着老子的女人做什麽?”
姬明樓看了眼對方露出來的孕肚,移開了目光。
陸傲天不敢亂動,呵斥弟子道:“還、還不趕緊把馬車牽過來,要讓你們門主夫人等多久?”
“呃……是!是!”
心腹弟子趕忙去巷子裏将那輛破破爛爛的馬車牽了過來。
陸傲天護着褚飛鳳上了馬車。
姬明樓不關心陸傲天的家事,不論對方是他的外室,還是他娶過門的正室,都與自己無關。
但……
馬車駛過去的一霎,一股馥韻的檀香味自馬車内飄了出來。
檀香,闵凝晚最近常點的香。
是刺客!
姬明樓騰躍而起,火速朝陸傲天的馬車追了過去。
“爺爺個姥姥!姬明樓追來了!衛夫人,坐穩了!”
陸傲天沖出去,從心腹弟子手中搶過缰繩:“駕!”
馬車絕塵而去!
姬明樓神色一冷,躍上屋頂,一路追着馬車,在第三個岔路口抄近道繞去了前方。
他一躍而下,單膝跪地,一掌拍上地面!
轟!
青石闆街道一路裂到頭,馬兒剛轉過彎來便被吓得揚起前蹄,發出了驚恐的嘶吼。
馬兒驟然受驚,車廂被重重地甩了出去,哐啷一聲側翻在地上。
陸傲天護住褚飛鳳,大腿被車頂給砸了,腳也卡在了車轱辘。
褚飛鳳臉色一變:“陸門主!”
“爺爺個姥姥!老子和你拼了!”
陸傲天試圖把腳從車轱辘裏拔出來,奈何整條腿都被砸得失去了知覺。
姬明樓一步步朝二人走來。
褚飛鳳立刻将撕下來的藏寶圖塞進陸傲天懷中,經書放在自己懷裏。
旋即她便朝姬明樓殺了過去。
可她不是姬明樓的對手,姬明樓僅用了一掌,便将她震飛在了地上。
她身子一弓,吐出一大口血來。
陸傲天一拳錘爆了車轱辘:“姬明樓,有種沖老子來!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
可他的腿還是動不了!
爺爺個姥姥!
陸傲天坐在地上,舉起半個車廂,狠狠地砸向了姬明樓。
姬明樓一掌破開。
木屑濺了褚飛鳳滿臉。
褚飛鳳猛地朝姬明樓射出一支袖箭!
姬明樓輕松接住,指尖一轉,袖箭對準褚飛鳳射了回去!。
褚飛鳳面色蒼白地看着朝自己疾馳而來的袖箭。
太快了……她躲不開……
褚飛鳳閉上了眼。
袖箭直射眉心!
咻!
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袖箭,在她眉心半寸之距。
三更,肥章,大家食用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