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與殺手也在外頭守了一整夜,比衛廷幸運的是,諸葛青的屋外是有屋檐的,不像煉丹房那邊光秃秃的,衛廷隻能站在後院淋雨。
不過,風太大,二人的衣裳仍舊被淋濕了就是了。
諸葛青将房門關上了,沒人進得去。
魅姬蹲在地上畫圈圈:“你說先生到底怎麽樣了?下了一夜的雨,先生的腿一定疼慘了。”
下雨天,寒症會發作得更厲害,尤其石髓已經沒多大功效了。
殺手沒說話。
“你幹嘛不吭聲?”魅姬不滿地問。
殺手欲言又止,就在這時,衛廷與蘇小小朝這邊走來了。
魅姬扔掉手裏的小石子,快步來到二人面前,先看了眼蘇小小,第一句話是:“你像是被人揍了。”
第二句話:“藥煉好了嗎?”
衛廷捏緊手裏的小匣子:“煉好了。”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魅姬短暫地與瞎子達成了和平共處模式。
衛廷一口拒絕:“不給,打開藥就涼了。”
魅姬:你絕對是在報複我!
殺手也朝二人看了過來。
比起咋咋呼呼的魅姬,他顯得沉穩多了。
他深邃而犀利的目光自二人身上一掃而過,絕不因衛廷與諸葛青的兄弟關系而有絲毫松懈。
在他眼裏隻有兩種人,先生與其他人。
衛廷淡淡地迎上他的審視:“還要看多久?我二哥難受着呢。”
殺手緩緩讓到一邊,爲衛廷與蘇小小推開了房門。
三小隻霸占了諸葛青的床,諸葛青昨夜是在書房歇下的。
二人繞過屏風,來到一張簡易的床榻前,看着諸葛青微微蒼白的臉。
“二哥。”衛廷開口叫他。
諸葛青沒反應。
衛廷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二哥!二哥!”
“還沒死。”諸葛青淡淡開口。
衛廷皺眉道:“你的身子好燙。”
“雨停了就好了。”諸葛青虛弱地說。
衛廷再也不想讓二哥承受病痛的折磨了,他在床邊坐下,将二哥扶了起來:“二哥,藥好了。”
魅姬與殺手也跟了進來。
蘇小小倒了一杯溫水,對諸葛青說道:“還是那句話,我不确定藥效的,萬一沒效的話……”
殺手道:“先生昨晚已經把遺言寫好了。”
蘇小小:……倒也不必。
就算這個藥沒有效,也絕對不會把諸葛青當場毒死,隻不過,以諸葛青目前的狀态來看,藥如果沒效,他撐不過這個月就會死于寒症。
衛廷打開了小匣子,将一顆還冒着熱氣的棕色藥丸拿出來,蘇小小遞上溫水:“嚼服。”
諸葛青看着她滿是倦容的臉,微微一笑:“辛苦了。”
蘇小小莞爾:“隻要二哥好起來,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絕不是爲了雙倍診金!
諸葛青将藥服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
另一邊,宇文汐起了個大早。
她留下莫邪照顧一雙孩子,自己則明目張膽地出了皇女府。
侍衛有心阻攔,可全都打不過她。
昨夜她爲了諸葛青的事輾轉難眠,想了許多法子,最終還是決定當面去問西晉帝。
今日休朝,西晉帝是個勤勉的皇帝,去了禦書房批閱奏折。
剛坐下就聽人禀報皇女殿下來了。
和公公打量着這位君王的神色,西晉帝皺了皺眉,放下折子:“讓她進來!”
和公公将宇文汐帶了進來。
西晉帝不悅地問道:“你越發放肆了,把朕的聖旨當什麽?”
說好的圈禁,日日往外瞎跑。
宇文汐正色道:“兒臣有事向父皇求證,是有關諸葛青的。”
聽到諸葛青,西晉帝的神色松動了一下:“他的什麽事?”
宇文汐問道:“父皇可有讓秦蘇去爲他治腿?”
西晉帝反問:“秦蘇和你說了?”
宇文汐道:“那倒沒有,那丫頭不敢說,是我自己發現的。”
西晉帝哦了一聲:“你怎麽發現的?”
宇文汐淡淡說道:“諸葛青需要一株藥草,那株藥草被我手下的一個幕僚買走了,她怕不肯給她,謊稱是給一位朋友治病。父皇也别細問我是怎麽拆穿她的,我做皇女這麽多年,總不至于一點兒本事也沒有。”
西晉帝聽到這裏,不僅沒有惱怒,反而心情大好。
看來雙倍診金奏效了,那丫頭決定去醫治諸葛青了。
宇文汐看着西晉帝的神色,便知蘇小小沒有撒謊,西晉帝的确讓她去給諸葛青治腿了。
她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諸葛青是她的死對頭,她不希望諸葛青被治愈。
另一方面,萬一蘇小小把人治死了,西晉帝怪罪下來,蘇小小免不得要遭受牽連。
她郁悶嘀咕:“這都什麽事兒!”
……
藥丸進入體内後,約莫兩刻鍾開始發揮功效。
諸葛青先是感覺疼痛感有所減輕,雙腿不再如針紮那般,也沒了萬蟻啃噬的難受。
這個過程十分緩慢,起先他隻當是雨停了,腿疼自然有所減輕。
可等到了下午,疼痛感幾乎消失。
幾乎的意思是仍能感覺到一絲疼痛,但比起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輕松太多。
衛廷讓扶蘇、阿福與杏兒把三個小家夥送去老侯爺那邊玩一天,他們幾個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觀察着諸葛青的每一個變化。
傍晚時分,他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他感到餓了。
這幾年,他被病痛折磨得毫無胃口,如今終于有了一點食欲。
阿元激動壞了:“先生您想吃什麽?我馬上去做!”
諸葛青想了想:“我想吃……珍珠丸子。”
小虎的豬豬丸幾。
“我去做我去做!”阿元連忙去做糯米丸子,先生不吃肉,他用蓮藕與糯米做。
蘇小小每隔半個時辰會給他把一次脈,脈象趨于平順,體内的寒症正在散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看來那個方子是對症的。
阿元将蒸好的珍珠丸子端進來。
諸葛青吃了兩個。
有味覺了。
“阿元,下次少放點鹽。”
阿元的眼眶紅了。
先生從不肯提及自己的病情,所以魅姬他們都不知道,先生吃東西其實是沒有味道的。
要不是他有一次把鹽當成糖放進了湯圓裏,他怕是至今不清楚先生早已失去味覺。
他喜極而泣:“太好了……先生您終于痊……”
話還沒說完,諸葛青忽然身軀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衆人駭然失色。
衛廷:“二哥!”
魅姬:“先生!”
蘇小小趕忙捏住他的脈搏:“沒中毒啊……”
魅姬着急道:“沒中毒先生怎麽會吐血?你的方子到底用對了沒有?”
蘇小小沉思道:“方子是對症的,不然他的脈象不可能出現好轉,至于吐血的原因——”
“原因是你的方子隻有一半。”
大門口忽然出現一道陌生的聲音。
殺手與魅姬沖了過去,嚴陣以待。
對方擡起頭來,在燈籠下露出了一張滿是滄桑的臉。
“是你?”魅姬認出了他來。
衛廷走了過來:“他是誰?”
魅姬沒好氣地說道:“他是風蕭然的藥師,叫什麽賽華佗!”
殺手握緊了腰間的環首刀。
賽華佗歎息道:“我沒有惡意,我是來見先生的。”
魅姬冷冷地說道:“你這個叛徒,你也配提先生?你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島上救出去的?轉頭就投靠了先生的死對頭,還把先生的消息賣給他!你這種人,我恨不能将你千刀萬剮!”
她擡手就要殺了賽華佗。
衛廷攔住她,對賽華佗道:“你方才說方子隻有一半。”
賽華佗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是從一個藥師的手裏得到的方子吧?那張方子上記載了一個患者的醫案,其症狀與先生的十分相似。”
蘇小小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他:“你與那個人什麽關系?”
賽華佗正色道:“他是我的孽徒。那些醫術與手劄全是他從我這兒偷走的。隻不過,那張藥方并不完整。你按照藥方上煉出來的丹藥倒也有效,但隻治了一半。”
蘇小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寫幾個字給我。”
賽華佗拾起一根地上的樹枝,在泥土上寫了起來。
字迹與醫書上的一樣。
蘇小小相信那些醫書與手劄是他的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西晉藥師的師父。
蘇小小道:“你進來說。”
魅姬不想讓這個叛徒進來,殺手将魅姬拉開。
衛廷帶着賽華佗進了諸葛青的屋。
魅姬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敢動先生一根頭發,我殺了他!”
賽華佗來到床前。
諸葛青已經暈過去了。
他給諸葛青把了脈,又拜托阿元把蘇小小煉過的藥渣拿了過來。
“丹藥沒問題。”
不僅沒問題,甚至可以說煉得極好,換作他來,未必能煉這麽好。
“可先生吐血了。”魅姬說。
賽華佗道:“吐出來的是體内的寒氣淤血,不是壞事,先生的筋脈都更通暢了。至少半年,不用再擔心先生有性命之憂。”
“半年後呢?”蘇小小問。
賽華佗道:“半年後,按剩下的一半方子把藥煉出來,可讓先生痊愈。”
蘇小小狐疑地看着他:“你怎麽會知道這個病?”
賽華佗頓了頓,低聲道:“那個手劄上記錄的病人……是我兒子。我遊走各國爲他尋藥,就是爲了能夠治愈他的寒症,可惜他沒能等到那一天。”
衆人沉默了。
賽華佗道:“藥方上的藥材,我搜集了大半了,都可以給你們,還剩下四味藥,一味在風蕭然手中,一味在三皇子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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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