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蘇承與蘇陌出了秦雲的院子後,一路往東大門的方向走。
蘇承着急見蘇二狗,走在前頭。
蘇陌收了長劍,默默跟在他身後。
今日來了府上一趟,也算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三日後就是大比,然而他們至今仍未對叔父說出自己的身世。
難道,要叔父稀裏糊塗地和秦江比一場?
這是行不通的。
因爲真到了那日,就算他們幾個守口如瓶,現場的人卻不會有絲毫顧忌。
萬一叔父從旁人口中得知身世,觸發了幼年的記憶,會不會又陷入昏迷?
到底該怎麽做?
是堵住悠悠衆口,還是在那之前找個合适的時機,再告訴叔父一次?
蘇陌正頭疼着,一凝眸,蘇承不見了!
蘇陌趕忙四下尋找,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居然來到了姑祖母生前的庭院。
蘇承呆呆地站在門口,望着緊閉的院門,一臉茫然。
蘇陌張了張嘴:“叔……”
蘇承推開了院門。
蘇陌的聲音頓住了。
庭院内的陳設沒有改動過,三十年如一日,岑管事會帶人來灑掃、修剪花枝,必要時也修繕一下屋頂。
但不會擅自挪動任何一物。
前院的秋千架已生了斑斑鏽迹,一旁石砌的桌凳也有了被歲月侵蝕的痕迹。
海棠花開得嬌豔,但并不香。
小池塘裏的錦鯉換了一批又一批,始終與三十年前的數量、大小一樣。
池塘邊上架着一個手動的小水車。
蘇承走過去,握住手柄搖了搖。
水車嘩啦啦地轉動了起來。
他的記憶也好似一起被轉動,腦海裏閃過奇奇怪怪的畫面。
一個三歲的小豆丁蹲在水車旁,使出吃奶的勁兒搖水車:“娘,水車真好玩!”
女子躺在藤椅上,優哉遊哉地啃着點心:“别玩了,過來歇會兒,瞧你滿頭大汗的。”
小豆丁道:“可我不累呀!我還想玩!”
……
畫面一轉,小豆丁四歲了,他哒哒哒地跑過去,對着坐在藤椅上吃果子的女人說:“娘,爹怎麽還不回來?”
女人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你爹才剛走好麽?”
小豆丁歪着頭:“可是我覺得他走好久了。”
……
“兒子,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娘!”
……
“徹兒!”
“爹!”
小豆丁被一個穿着盔甲、身材魁梧的男人抱了起來。
男人笑道:“今天在家裏有沒有好好聽娘的話?”
小豆丁點頭如搗蒜:“有的有的!我可聽話了!”
“沒惹你娘生氣?”
“沒有沒有!我娘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她怎麽會生自己親親兒子的氣呢?”
“臭小子!伱是不是又把我镯子摔壞了?!你這個月摔了老娘多少镯子啦?”
女子抓着雞毛撣子沖了出來,“老娘今天非打爛你屁股!”
小豆丁小身子一抖:“好嘛,一點點生氣。”
……
畫面一轉,天際陰沉沉的,再也不是那個溫馨熱鬧的庭院。
山路上,他們遭遇了追殺,他被女子推下冰冷的湖泊。
寒光閃閃的長劍刺穿了女子的身體。
娘——
他痛苦而又絕望墜入了湖底。
“啊——”
蘇承頭痛欲裂,捂住腦袋倒在了地上。
蘇陌臉色一變:“叔父……叔父……叔父!”
——
“你說什麽?蘇承暈倒了?”
秦江剛從秦雲的屋裏出來,就聽到了下人的禀報。
下人道:“是,屬下親眼所見。”
“怎麽會這樣?”秦江呢喃。
蘇承走時還生龍活虎的,總不會是蘇陌把蘇承給打暈的。
秦江問道:“發生了何事?在哪裏暈倒的?”
下人搖頭:“屬下不知,屬下隻是遠遠地瞧見那個人進了太夫人的院子,出來時就已經暈厥了,表少爺把人背出府的。”
蘇陌與他一起,應該不會讓他遭遇不測,蘇華音的院子,自己也進去過,并無任何危險之處。
所以……蘇承爲何會暈厥?
難道——
秦江結合了蘇承對蘇陌的稱呼,心底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蘇承不知自己的身世,不是因爲秦滄闌他們不想告訴蘇承,是因爲蘇承無法接受蘇華音的死。
蘇承受不了這個刺激。
“哈,哈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隻要拿身世去刺激蘇承,還愁蘇承不倒下?
秦滄闌,管你和蘇朔如何栽培蘇承,我找到了蘇承的死穴!
三日後的比試,我赢定了!
兵權是我的!-
蘇陌将蘇承帶回了醫館。
蘇小小剛做完最後一場縫合,這名傷者的傷情不嚴重,可以回去,五天後來拆線即可。
小韋子把人送上馬車。
蘇陌将蘇承帶去了二樓的廂房。
一樓、二樓都有爲病人準備的病房,但一樓住滿了。
蘇小小上樓去給蘇承把脈。
等待脈象的功夫,蘇陌将蘇承誤入姑祖母院子的事兒說了:“……應當是觸景生情,又記起從前的事了。”
蘇小小把他爹的胳膊塞回被子裏:“從脈象上看并無大礙,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蘇陌放下心來:“這邊忙完了吧?”
蘇小小道:“差不多了。”
蘇陌問道:“用不用送你回梨花巷?”
蘇小小道:“不了,我今晚歇在醫館,你也忙了一晚上了,早些回去吧。”
蘇陌點點頭。
出了醫館,蘇陌望向晦澀的蒼穹,問道:“老五到哪兒了?”
充當車夫的暗衛說道:“回大公子的話,到青城了。”
蘇陌淡淡說道:“飛鴿傳書給我們在青城的人,讓老五務必在三日之内趕到——”
暗衛道:“大公子,您是想——”
蘇陌神色凝重:“秦江今晚……必定是發現了什麽了,萬一他拿叔父的弱點對付叔父,叔父就隻能輸了。”
暗衛撓撓頭:“可是……真要把五公子過繼給護國公嗎?這麽做會不會太傷五公子的心了?”
蘇陌淡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姑祖父一脈一旦倒下,蘇家離滅亡也不遠了。這麽做不僅僅是爲了叔父,也是爲了整個鎮北侯府。何況他傷什麽心?最不想做侯府公子的人就是他了吧?”
呃……五公子,你這是把自己玩脫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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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