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隻蹲在院子裏捉蟋蟀。
黑黢黢的,也不知他們是怎麽看見的。
小虎捉了個大的,過來和大虎、二虎炫耀。
哪知和大虎、二虎的一比——
弟弟還是弟弟。
小虎不開心,小腦袋一甩:“哼,我不捉啦!我去騎西幾!”
石獅子太高,他爬又爬不上去,手腳并用,急得滿頭大汗。
還是大虎與二虎過來,兄弟二人齊力托着他的小屁屁,才将他給頂了上去。
小虎心滿意足地騎上了威武霸氣的石獅子,神氣地晃晃小腦袋。
“大虎,二虎,你們也向來!”
他有時叫哥哥,有時叫名字。
小祠堂地勢偏僻,四周并無閑雜人等,除了白衣鬥笠男、暗衛、尉遲修,便隻有一個伺候了衛老太君多年的老嬷嬷。
“小公子們真活潑。”
老嬷嬷說。
暗衛開口道:“從前不這樣的。”
老嬷嬷不明所以地朝他看來。
暗衛斟酌了一下,覺得老嬷嬷是自己人,可以講,于是把從尉遲修那兒聽來的小公子們的遭遇說了:“一開始很慘的……特别慘……瘦得跟猴兒似的……見了人也不說話……”
三小隻玩累了,開始四處找蘇小小。
三人走進來,抓着衛廷的手:“要娘。”
衛廷沒做聲,默默地看向了衛老太君。
衛老太君慈祥地對三小隻道:“去太奶奶房裏睡,好不好?太奶奶房裏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你們想要什麽,太奶奶都給你們弄來。”
“要娘。”大虎說。
“娘。”二虎說。
小虎是已經快哭了。
别看他們白日裏玩得瘋,和誰在一起都沒事,可一旦到了晚上,便隻要蘇小小了。
今天晚上把他們帶出來,都是衛廷花了好大力氣的。
“娘——”
三人要蘇小小,聲音裏帶了微弱的哭腔,小腦袋在衛廷腿上焦慮地蹭呀蹭。
小虎開始抓腦袋。
看這三人難受又委屈的樣子,衛老太君的心裏一陣抽痛。
衛老太君最終還是讓衛廷帶着他們離開了。
望着消失在暗夜中的背影,衛老太君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李嬷嬷拿着一件披風來到衛老太君身邊:“夜裏寒着呢,當心着涼了。”
李嬷嬷将披風披在衛老太君的身上。
衛老太君眼底水光閃動:“幾個孩子長得真壯,像小牛似的。”
李嬷嬷說道:“聽說,少爺剛找到他們時,他們差點兒死了。”
衛老太君花白的眉毛一擰。
李嬷嬷道:“少爺大抵是不想您難過,是以沒和您說。少爺是在一個地窖找到他們的,乳母已經死了,三人就躺在屍體旁,也不知餓了多久,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衛老太君的心揪成一團。
李嬷嬷聲音低沉:“出來後,三個小公子呆呆愣愣的,像三隻受驚的鹌鹑,也不壯,皮包骨,行爲……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少爺帶在身邊一段日子,有了些許好轉,不過真正正常起來,是在給他們找了個後娘之後。”
衛老太君眉頭緊皺:“伱是指秦家的那個丫頭?”
李嬷嬷點點頭:“就是她。”
衛老太君冷冷一哼:“哼,是不是那小子故意讓人編排這些給你聽的?想借你的口,吹吹我的耳旁風!”
李嬷嬷就道:“老太君,扶蘇可是你的人。”
扶蘇,衛廷身邊趕車的暗衛。
衛老太君沉着臉道:“他早胳膊肘往外拐了,真向着我,會把那丫頭的身世瞞着不說?要不是三皇子偷偷放了消息給我,我還不知自己的孫兒竟然娶了仇人家的骨肉!”
李嬷嬷遲疑片刻,說道:“三皇子是别有居心。”
衛老太君不假思索道:“他當然沒好心。用不着他挑撥,殺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不會爲了兵權,讓自己孫兒娶秦家的丫頭的!犧牲孫兒這種事,我這孤老婆子做不出來!”
李嬷嬷心道:也不叫犧牲吧,少爺他自個兒挺樂意呀……
李嬷嬷歎了口氣:“那小公子們怎麽辦?真讓她帶着小公子嫁人,小公子被冠上别人家的姓,喊别人一聲爹?”
衛老太君一下子被點中死穴。
……
翌日一大早,景宣帝下朝後又把秦滄闌宣入了宮。
秦滄闌歎氣:“臣從前竟是不知,陛下與臣的君臣關系如此親密。”
景宣帝:“……”
景宣帝叫秦滄闌過來是爲了護國公府的事。
他先是問了一些有關蘇小小在鄉下的細節,尤其那位衛小郎君。
蘇陌早給秦滄闌送去了蘇老爺子的“口供”,秦滄闌自然不會答錯。
景宣帝又道:“既是成了親,爲何入京沒将他帶上?難不成……你兒子是不想要這個女婿了?”
秦滄闌心道,若果真這樣就好了,他巴不得蘇承把衛家那小子給攆出家門呢。
然而事與願違,被攆出來的是他這個親爹。
秦滄闌一臉惋惜:“不是不想帶啊,是他生了病,不得舟車勞頓,在鄉下靜養。”
“如此嚴重?”景宣帝問。
秦滄闌歎道:“是啊,興許哪天就去了。”
他是真想捏死衛廷的。
眼見着話題越聊越沉重,景宣帝就此打住。
他話鋒一轉,道:“朕想見見你兒子。”
秦滄闌的情緒低落下來:“陛下,臣的兒子曾親眼目睹生母慘死,至今無法回憶那段往事,臣不想他受刺激,尚未與他相認。”
景宣帝若是個暴君,大可不管不顧地把蘇承宣入宮。
可他是明君,此情此景不好繼續強求。
景宣帝道:“那就等你們父子相認了,再把他帶進宮來讓朕見見也不遲。”
秦滄闌拱手道:“是,陛下。”
景宣帝看了他一眼:“你不會讓朕等太久吧?”
秦滄闌頓了頓,說道:“不會。”
“那就好。”景宣帝說道,“你的親兒子是護國公,這一道聖旨朕不會撤回,不過,蘇承自幼在民間長大,入朝爲官怕是有些難以勝任,你覺得呢?”
秦滄闌的眸光動了動,拱手說道:“陛下所言極是。”
……
從皇宮出來,秦滄闌去了一趟鎮北侯府,向老侯爺說了禦書房裏的談話。
景宣帝講得十分隐晦,可秦滄闌又不傻,武将隻是不喜歡耍心眼,不代表他們沒心眼。
景宣帝的意思是,蘇承當個閑散的國公爺,一輩子衣食無憂;兵權繼續交給秦江。
兵權是秦家憑着一樁樁血淚軍功掙來的,與其交給别人,不如交給自己弟弟,怎麽說秦江也是秦家血脈。
另外,秦江也被當成繼承人培養了多年。
“你同意了?”老侯爺問。
秦滄闌正色道:“我當然沒有!就算承兒他在鄉下長大,沒學過兵法,可我不是還活着嗎?我可以教他!承兒若是不肯學,還有二狗!你是不知道二狗那孩子究竟有多虎!”
老侯爺隻去過梨花巷一次,還沒怎麽與蘇二狗說上話,這會兒不免有些嫉妒起秦滄闌來。
等他痊愈了,一定把幾個孩子偷進府!
他也能教!
老侯爺問道:“陛下答應了?”
秦滄闌道:“陛下沒答應。”
不是,你講半天是講了個寂寞啊?
老侯爺給急了:“陛下到底是如何決斷的?”
秦滄闌歎道:“陛下說,我這把年紀了,也不知能教承兒多少年,我說我不在了,還有你,你不在了還有蘇淵,終歸有人能教會承兒。陛下說,你們幾個的能耐,朕深信不疑,隻是朕不确定蘇承是不是可教之才?”
老侯爺不樂意了:“怎麽就不是了?承兒小時候很聰明的!”
秦滄就道:“我也這麽和陛下說。最後,陛下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若一個月後,承兒能勝過秦江,就相信他是可造之材,同意他做個有實權的護國公。”
老侯爺皺眉:“一個月……承兒還沒恢複記憶,接不接受得了自己的身份尚且兩說,即使能接受,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勝過秦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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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