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并沒有幹涉錦瑟的決定,可是話裏的意思已經是讓錦瑟處決了老媽媽。
“葉三小姐,你說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我不能讓老媽媽死,不說她以前對我的恩情怎麽樣,就說現在,以後我們總有需要她的時候。我相信老媽媽是不會對别人說起這件事情的,是嗎?”
錦瑟最後一句話是對老媽媽說的,她手中修長的指甲輕輕地滑過老媽媽的臉頰,仿佛隻要輕輕地一刮,那張青春不再的臉就會瞬間毀容。
一聽錦瑟的話裏有希望,老媽媽的雙眼立即泛光,拉扯住她的衣裳不放:“錦瑟,我對天發誓,我絕對不會向别人說出這件事,否則,我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這輩子下輩子都孤獨終老,無後而終!”
這毒誓發的夠狠,讓人不信都不行,看着她苦苦求生,逼真的表情,錦瑟心軟也是常理之中。若是老媽媽今個沒有端茶水上來,也不用承擔這麽大的秘密,大家都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葉三小姐,我看這件事情就這樣吧,反正有我看着老媽媽,她絕對不會說出去的。”錦瑟看着葉霄蘿,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冷得讓人琢磨不透。
見她沒有說話,以爲是默許了,錦瑟用眼神示意老媽媽趕緊出去,老媽媽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順着台階就要下去。可是卻在轉身的時候聽見葉霄蘿冷漠無情的聲音。
“站住,誰允許你走了?”葉霄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動聽的聲音中帶着魄力,“我不是錦瑟,和你沒有那麽大的交情,不要以爲你發個毒誓我就會相信你,不想死的話……除非……”
她故意将後面的半句話拖的很長,引得老媽媽心裏發毛,她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除除非……什麽?”
空氣中泛着詭異的氣息,葉霄蘿面色一冷,低沉道:“除非,你把舌頭割了。”
空氣一冷,老媽媽猛地坐到了地上,渾身不斷地冒汗,要把她的舌頭割了?她能當上擁香樓的老媽媽靠的就是這根舌頭,要是把它割了,那還不如把她給殺了!
她眼淚嘩啦不斷地流下來,整個人匍匐在地面上,良久,才顫抖着道:“葉三小姐,你把我殺了吧!你要是把我舌頭割了,我會生不如死,我甯願死了痛快!”
誰能想到昔日風光無限的老媽媽還會有跪在地上求别人的一天?此刻的她就是一個失敗的臣服者,臣服在葉霄蘿的裙角下。
死亡是每個人都害怕的東西,更何況是一個有身份,又高高在上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如果不爲了自己,那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這是你自己請求的,那我就成全你。”葉霄蘿從自己的靴子上拿出一把匕首,丢在老媽媽的面前,“當啷”一聲脆響,“自己割喉了斷吧!”
那把刀無情地丢在她的面前,似乎是更加堅定了她要死的決心,她愣怔了半天,緩緩地拿起地上的那把匕首,尖銳的刀鋒映出她蒼老的臉,上面滿臉的皺紋施以粉黛。沒有任何的選擇,她迫不得已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盡管她千萬個不想不願。
那把刀慢慢地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刀下去也就是鮮血如柱的事情,她凄冷一笑,閉上眼睛,猛地将那把匕首丢出了窗外,凄厲地大笑:“我不死!憑什麽要我死?”
到底還是不甘心,也不敢。
看着她最後的反駁和爆發,葉霄蘿勾勾唇角,竟然扶手拍起掌來:“好,既然你不願死,那你以後就要成爲我的人,在這個擁香樓裏替我打聽消息,否則,我會立刻讓人取你的性命,知道了嗎?”
事情竟然來了這麽一個大反轉,原本還想着魚死網破的老媽媽哭聲啞然而止,呆滞地看着葉霄蘿。良久,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有些欣喜地笑出了聲:“真,真的嗎?”
葉霄蘿披風一甩,人已經握住了門把,頭也不回地道:“若是辦不到,你的舌頭照樣别想要了。”門被猛地打開,又猛地關上,最後安靜如初。
裏面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隻有清雅的茉莉花香氣在空中飄蕩着,老媽媽一顆緊張跳動的心已經停了下來,而一旁的錦瑟卻眉目緊皺。
她越來越不了解葉霄蘿了,明明知道這件事情對她們兩人都沒有好處,爲什麽還要留下老媽媽?她的心裏到底在謀劃些什麽?
日子如流水般行走着,蕭長歌被人殺害的消息不知是誰流露出去的,此時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被她醫治過的百姓,或者接受過她恩惠的百姓都在口耳相傳着她的事迹,甚至有的還想用她的肖像立一座石碑。
離箫和如酥從長街外面的茶館路過,時不時都能聽見敞開的茶館裏面傳來百姓的議論聲。
“聽說冥王妃在外面給人治病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殺死了,前幾天還在外面義診派發藥材,怎麽就被人殺害了呢?”一個不解的男聲道。
另外一人“啧”了一聲:“這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你看冥王妃才貌雙全,心地善良,醫術精湛,有的人嫉妒起了殺心也不是不可能。唉,隻是王妃年紀輕輕就這樣香消玉殒了,真是可惜!你們說說,在座的誰沒有得過冥王妃的幫助啊?”
聽他這麽說,大家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附和。
離箫駐足聽了一會,鼻子有些發酸,不想再聽下去,攬着身邊人的肩膀向前走去。
“大家都很喜歡冥王妃。”如酥忍不住感歎,想起在冥王府的那些日子,她又何嘗沒有受過蕭長歌的幫助?
“王妃心地善良,深得人心實屬正常。”離箫淡淡道。
“樓主!”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出現在離箫的耳邊,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身着普通百姓衣裳的雄壯男子和他并排走着。
這人就是離箫手底下的暗衛,專門替他查事的,在這個時候突然找來,一定是有什麽急事。
離箫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着,就像是旁邊的這個人隻是陌路人而已,依舊和身邊的如酥談笑風生。
“發生什麽事了?”離箫笑談之間不忘和他說話。
“昨天夜裏,那對母子已經被人殺害了,他們收拾了行李正準備逃亡,可是還沒有走到城門口,就被人先一步下手了!”暗衛的聲音低沉嚴肅,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概括下來。
離箫的瞳孔突然急劇地收縮了一下,冰冷的瞳孔中泛着淩厲的殺氣,竟然被人先行一步,這下線索到這裏就斷了。
“有沒有看到那批人長什麽樣子?”離箫努力地收斂怒意。
暗衛搖了搖頭:“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離箫猛地回頭,淩厲的雙眼掃向了暗衛,竟然什麽都沒有發現?那個暗衛低下了頭,自知自己辦事不力,表示自己願意領罰。
“自己去樓裏領罰吧!”離箫語氣中泛着凝結的冷氣,說罷,一甩衣袖,摟着如酥離開了。
他身後的暗衛漸漸地慢下腳步,左轉進了一條巷子,和他反方向相行而去。
進了冥王府,江朔和魅月依舊守在房間門口,手裏端着膳盒,問過旁邊的丫鬟才知道,他們從天一亮站到現在,手裏的膳盒從早膳換成了午膳,已經熱了三四遍,無奈蒼冥絕就是不願意出門。
“江朔魅月,王爺還是沒有踏出裏面一步嗎?”離箫臉色不善地問道。
“沒有。”魅月搖了搖頭,臉色爲難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這樣下去可不行,要是因爲王妃的事情對他有太大的刺激,他先前所做的那些努力一定會前功盡棄。逝者已逝,目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離箫看了看兩人,目光陰冷地盯着前面的那扇門。
離箫的性情素來和江朔魅月不一樣,他沒有太多的情緒,就算有也是深深地藏在心底,他的眼波永遠平靜無瀾,隻有在面對如酥的時候會流轉。他和江朔魅月不同,好像少了一絲的感情弦。
“砰”一聲,他擡腿踢開了蒼冥絕的房門,一聲清脆的巨響對裏面心如死灰的蒼冥絕沒有什麽作用,他慢慢地走到了蒼冥絕的面前,身影修長高挑。
“王爺,殺害王妃的兇手已經有眉目了,隻可惜那對母子已經趕在我們找到他們之前被人殺死了。”離箫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失魂落魄、胡子拉紮的蒼冥絕。
蒼冥絕握着蕭長歌屍體的手緊了緊。
“王爺,王妃的屍體不能放太久。安葬完了王妃之後,您忘記一切,從頭開始,找出殺害王妃的兇手,報仇雪恨,然後記住王妃對您說過的話,等她重逢。”離箫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字一句地對蒼冥絕說道。
“現在這個樣子,王妃在天之靈不會安息的。”離箫面無表情,繼續補充。
蒼冥絕的手指動了動,長滿了胡渣的下巴顯得滄桑萬分,喉結滾動了一下。
“長歌她不想被埋在黑漆漆的地下裏,暗無天日,她喜歡湛藍的天空,喜歡自由自在的飛雁,喜歡廣袤無垠的大地,喜歡無拘無束的日子。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怕她回來的時候找不到冥王府在哪裏……”
蒼冥絕聲音沙啞得異常,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就越低沉,一滴清涼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滾落。
“王爺……”
“明日,火葬。”蒼冥絕一字一句地清晰道。
在這個時代,從來沒有人火葬。
可是蕭長歌曾經對他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要将她火葬,骨灰在一個有風的日子揚走。或許,這個就是她們那個時代的方法吧!
三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