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兒不孝，宮裏這些年風雲變幻，女兒隻擔心不能護住額娘……”雯揚輕聲解釋道，但馬佳氏卻連忙搖了搖頭，急切的說道，“娘娘說這樣的話，真是折煞臣婦了。娘娘在宮裏頭這樣辛苦，家裏卻也不能給你出力，額娘有時候做夢醒來，都吓得一聲冷汗……”
雯揚抿了抿唇，卻還是強忍着笑意說道，“額娘說這樣的話，幾個哥哥知道了隻怕便要傷心了。我聽說二哥去了福建做水軍，如今立下了赫赫戰功，就連皇上都和我稱贊二哥呢。”
“你二哥……”說起這個兒子，馬佳氏也是十分歡喜的，幾年不見女兒，但彼此之間卻一點生疏都沒有，或許這就是母女之情吧，對着自己這個女兒，馬佳氏是向來有話直說，“你二哥你也是知道的，也就那一身力氣。當年你剛入王府的時候，他便準備着要去從軍，誰知道從馬上摔下來竟然摔斷了骨頭，養了幾年才好。眼看着馬上将軍是做不得了，但你哥哥也争氣，自己去了福建。”
“隻是山高水遠的，額娘當真是放心不下。”馬佳氏提起這個，還是有幾分抱怨的。當兒子的總是志在千裏，可是做額娘的，盼着兒子能夠出人頭地，卻也更盼着他能夠平安的活下去。
雯揚自己也做了母親，自然明白馬佳氏這份慈母心腸，因此伸手握住了馬佳氏的手，就像是小時候似的撒嬌說道，“二哥年紀都多大了，如今立下的功勞也不小呢，額娘還擔心這個做什麽。額娘還是好好想着，将來诰命夫人的封号太多了，不知要用哪一個呢。”
“你啊，都已經是六宮之主了，還和額娘說這樣的玩笑話，叫人聽見想什麽樣子。”馬佳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對她這樣的女子而言，一身的榮耀都是丈夫和兒子給的。
但耿德金年紀已經大了，想要再有一番建樹，說實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于那幾個兒子，雖說老二的确是建功立業了，但是自己要做诰命夫人，那隻怕還得熬上不少年。但作爲皇後的母親，的确是不一樣的。
“封号隻是一個虛名而已，額娘求的也從來不是這個，隻要你們幾個孩子過得平安，額娘就心滿意足了。”也許是因爲這些年吃齋念佛的緣故，馬佳氏這幾年心态的确平和了不少，拉着雯揚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示意一直低着頭站在自己身後的幾個女孩站上前來。
“瞧着幾個悶嘴葫蘆，到了皇後娘娘面前也說不出個什麽話來。”馬佳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能在皇後娘娘面前掉眼淚，傳出去隻怕又是不成樣子了。
因此特意将幾個孫女給叫了過來，笑着說道，“你瞧，這個個子高一些的叫元柔，這一個叫元婉，最小的這個叫元芷。”
三個小姑娘這才羞羞答答的走了出來，又一次對着雯揚俯身行了一禮請安。
或許是因爲血脈的緣故，雯揚一看見這三個姑娘，心裏頭也歡喜的很。她低頭看了自己手腕一眼，翡翠镯子成色固然極好，卻也顯得老成了，已然不再适合韶華女子佩戴了。
“奴婢記得主子從前有一套多寶蜻蜓戲蝶的八寶簪子，正是秀氣靈動，适合小姐們戴着玩呢。”綠绮看雯揚低頭看自己的镯子，立時就知道她是想賞人了。
說起來倒也是一樁趣事，雯揚有一段時間，心心念念着自己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莫名其妙的穿越回去了。因此她倒也不貪心，卻也總在身上揣了一兩件珍貴的首飾，隻是時間長了，她當然不可能就這麽穿回去，卻養成了喜歡随手将身上貴重飾品送人的習慣。
那隻镯子可是皇上賞賜的，新羅供來的上等翡翠精細雕刻而成，賞給這幾個姑娘，隻怕要引來非議的。
成套的蜻蜓戲蝶首飾，正好一人拿一個，也是彰顯了姐妹情深。這雕工玉石也就罷了，最難得的是這份兆頭。
蜻蜓隐喻着清廷，尋常百姓是不敢用來做首飾佩戴的，生怕會引來陷害。但滿族自己的親貴們就沒這份講究了，滿人佩戴蜻蜓飾品，是有爲清廷祈福意味的。
馬佳氏看着也是笑的合不攏嘴，“不是爲了你賞他們的這些東西，額娘看着你身邊什麽也不缺，也有機靈的人照顧，額娘就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了。如今皇上禦駕親征，你一個人在宮裏，就更應該小心謹慎才是。”
“額娘放心，女兒早已經不是豆蔻韶華的少女了，這麽多年在後宮之中戰戰兢兢，女兒都明白。”雯揚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安慰着馬佳氏。
但是沒想到馬佳氏聽她說完這樣一番話，反而越發心疼了，低聲道，“我的兒啊，你雖然做了皇後，日子尚且還過得戰戰兢兢，早些年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也是家裏頭無用，總是幫襯不到你……”
“額娘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雯揚沒想到馬佳氏竟然會這麽說，但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父母疼惜子女，總是計之以深遠。
那等賣女求榮的，才總想着自己的女兒在宮裏頭究竟是否得皇帝寵愛，又是否能爲家族争來榮耀。但是對耿家而言，也許從始至終就不希望她能夠當選，對她最大的期待，也無非是這個女兒能夠嫁的如意郎君罷了。
“額娘再别說這樣的話了，女兒在宮裏的日子過得好與不好，依仗的總是皇上的在意。耿家若是權勢漸隆，就會變成另一個佟家。”馬佳氏也不是那種隻會坐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因此雯揚和自己的母親說起話來，并不避諱和婉轉，反而十分的直言不諱。
“額娘回去也和阿瑪哥哥們說說，女兒如今已經是國母，日後弘珣那孩子繼承了大統，咱們耿家就是他的外家，幾代榮華富貴，總歸是有的。”這其實也是雯揚一點私心，但都是親人，雯揚也不避諱了，“但女兒隻希望耿家有富貴，卻不願意它成了權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