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他們都如實的招了。”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蘇全就畢恭畢敬的站在了雯揚身前，雙手将供書呈了上來。
雯揚其實聽得已經差不多了，但有了鐵證，再看一遍也依然覺得觸目驚心。
“好厲害的手段，買通了内務府的人，将這些來曆不明的人送進了後宮。内務府修整宮殿是大事，竟然能夠在内務府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些火油給送進宮來，這宮裏頭，哪裏是本宮當家，隻怕還要旁人提點呢。”雯揚看完之後，冷笑了一聲說道。
蘇全平日裏哪有機會接觸這等後宮秘聞，他早就跪了下來，心裏頭有一半的狂喜，但另一半卻也是慢慢的惶恐。
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可是皇後啊。要是連皇後都不能掌控後宮，那背後的又是什麽人？那個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了，但正是因爲那個答案太清晰，蘇全才驚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綠绮自然沒有誠惶誠恐，看向雯揚的目光卻滿是擔心，低聲說道，“此事隻怕計較不容易，還是等皇上回宮了再說。”
雯揚卻搖了搖頭，她知道綠绮是爲了自己好，但是行軍打仗，兵貴神速。
有些無關大雅的事情還可以慢慢的等，但有些事情，卻等不得。
“本宮不插手後宮是非，他們就以爲本宮管不住這個後宮？”雯揚嗤笑了一聲，目光卻幽幽的落在了跪伏在地上的蘇全身上，“本宮方才說的話，你都聽清了麽？”
蘇全整個人的臉都埋在了地下，慎刑司這個地方，外表看上去風光，但在宮裏頭卻也是最冷清的地方之一。
宮裏頭隻有出了事，才會将人送來慎刑司審問。但平日裏，誰看見他們慎刑司的奴才，不是遠遠的就繞道走了，就是表面上阿谀奉承，背地裏還不知道要說成什麽樣呢。
其實這些奴才們怎麽看待，蘇全也并沒有放在心上。奴才不過是紫禁城高高紅牆底下的勁草而已，風從何處吹來，底下的奴才們就跟着風搖擺罷了。
之所以在紫禁城裏，宮裏頭的奴才們對慎刑司的态度如此的冷淡，無外乎是因爲知道在慎刑司做事，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罷了。
主子使着順手，就給一些甜頭和好處。但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可不會大肆的去誇贊賞識慎刑司，那豈不是将主子們高高在上的名聲都給敗壞了？
在慎刑司，是個沒有出頭之日的地方。
但幸好，自己的運氣足夠好。這一次，竟然能夠匍匐在皇後娘娘的腳下。
“娘娘希望奴才聽見，奴才就聽得真真切切，一個字都不敢聽錯了。”蘇全卑微而又謹慎的說道，“娘娘不希望奴才聽見的，奴才便一個字都聽不見。”
雯揚靜靜地看着他，那樣的目光，看的整日在慎刑司内遊走活動的蘇全，都覺得一陣陣的刮骨之涼。但幸好，那目光并沒有停留太長時間，而是很快的變得和煦起來。
“果然是個機敏的。”雯揚笑了起來，但眼神裏卻并沒有絲毫的笑意，冷的像冬日湖面折射的一縷日光，看似是暖的，卻隐隐叫人感到一陣寒意，“這張供書，本宮不希望再有旁人知道了。”
“是，奴才會給他們一個痛快。”蘇全磕了個頭，小心且快速的退了出去。
就在他的背影快要徹底消失的時候，卻聽見背後傳來雯揚沉靜而悠遠的聲音，“你過幾日，來翊坤宮當差吧。”
“奴才多謝皇後娘娘恩典。”蘇全的臉上露出了一寸恰到好處的歡喜，毫不含糊的重重跪了下去。
等他的身影徹底遠去了，綠绮才低聲問道，“既有了這份口供，娘娘可要動手處置了？”
雯揚卻輕輕歎了口氣，動手麽……自然是應該動手的。隻是這從來就不是她的本意，後宮的紛争，卻并不以人力爲轉移。
即便她想要做個清靜無爲的皇後，這宮裏頭的人，卻一個個都非要興風作浪，不肯停歇。
“不用本宮去發落她，且等一等，她自然會來向本宮俯首認罪。”雯揚扶着綠绮的手站了起來，低眉說道，“許久不曾見過太後了，也是時候去慈甯宮向太後請安了。”
等雯揚來到慈甯宮的時候，歇在慈甯宮院子裏的仙鶴正蜷縮着雙腿，卧在青石台階上。
來人一看是雯揚來了，顯得十分熱情，“太後知道皇後娘娘來了，已經備好了碧螺春，正等着皇後呢。”
碧螺春是先帝喜歡的茶，這麽多年了，太後也早就喝的習慣了。
侍奉在門口的宮女态度恭敬的爲雯揚掀起來了垂落的紗簾，這從南海運送而來的鲛绡紗輕如蟬翼，但是懸挂在窗簾大門上，卻能将熾熱的日光全都隔絕在外，炎熱的暑氣被遮蔽，室内清涼寂寂，隻有交錯的光影，勾勒出慈甯宮幽深的輪廓。
太後的精神卻比從前好了許多，坐在主位上逗弄着懷裏的貓。
這也是從波斯進貢來的狸奴，通體雪白，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幽幽的，跟海似的。雯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貓看上去，和後世的布偶貓長得差不多，都說布偶貓性子溫順，烏雅氏太後抱在懷裏的這隻，就更是乖巧了。
猛一看，倒真像是一隻布偶似的，安安靜靜縮在太後懷裏。
太後見了雯揚，比起上次來觐見的那般冷淡，神色顯然溫和了不少，“皇後坐吧。”
“是。”雯揚福了一禮，順勢坐在了太後的左手邊，“這貓倒是有趣，上次來給皇額娘請安的時候倒不曾見。”
“是内務府送上來的，哀家年紀大了，也做不了别的事了，不過是在這偌大的慈甯宮裏，逗逗貓兒罷了。”太後笑着說道，雖然言語之中說的無力，但神情卻是滿足的。
雯揚覺得也能理解，有些人就是特别喜歡貓，後世自稱鏟屎官卻還引以爲榮的人那不多的是麽。太後自然不必事必躬親的照顧這隻貓，但喜歡貓的心情，還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