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揚這才有幾分好奇的親手打開了盒子,但眼神卻頓時一怔。深紅色的内襯錦緞裏,躺着一枚鎏金的龍紋令牌。
這牌子雯揚也是第一次見,但不過隻看了一眼,她就隐隐覺得有幾分驚心了。
“這是什麽?”她并沒有伸手去拿,而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胤禛。
胤禛見她不動,就幹脆自己伸手将令牌給拿了出來,遞到她面前,“是朕留下來的兵符,隆科多和老十三分别掌管着京都九門和鑲黃旗的兵馬,有了這塊兵符,行事如朕親臨,他們都會聽從你的調遣。”
“這麽重要的東西,皇上應該自己留着,爲何要給我?”雯揚的聲音微微開始顫抖起來, 仿佛擺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讓天下人都垂涎的兵符,而是什麽催命的符咒似的。其實對雯揚來說,這和催命的符咒也沒什麽區别了。
胤禛竟然連這樣重要的東西都交到了自己手上,恐怕對準格爾之戰,也未必像是他自己說的那般有信心。
但他是君王,不管有沒有信心,他在人前,都必然不會袒露。所以他所有的憂慮和不安,隻能告訴雯揚。
但是雯揚的手卻微不可覺的顫抖了起來,她反手将盒子關了起來,緊緊抿着唇角說道,“這樣貴重的東西,皇上不該給我。”
“隻有放在你身邊,朕才能安心。”胤禛淡然的說道,“朕要是平安回來,自然會來找你拿回這塊虎符,朕要是回不來,你就拿着這塊令牌去找隆科多。朕的乾清宮内,有一塊正大光明的匾額,在匾額裏,留着弘珣繼位的诏書。他是太子,照理說名正言順也應該是他繼位,但是有聖旨在,會讓他的皇位更加順理成章。”
“皇上說這樣的話,是把我置身于何地呢?”雯揚哽咽着說道,他們從江南一路回來,本來就已經十分不易,爲什麽到了京城,反而立即就要迎來這樣的生離死别。
“怎麽就是生離死别呢?有老十四領兵做先鋒,直到今日十三和年羹堯也不曾傳來求援的信箋。可見邊境的形式,比朕想象中要好得多。”胤禛反而還柔聲安慰她,示意雯揚将這盒子收好,“朕此一去,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但是這塊兵符,朕也隻能放在你這裏,否則……朕實在是不放心。”
雯揚強忍着心中的哀痛,努力将眼眶中打着轉的眼淚給憋了回去,勉強在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我知道,皇上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雯揚的曆史就是再不好,也知道胤禛是壽終正寝,這場曆史上的準格爾之戰,留下來的也是赫赫的戰功。
他不會有事的,一定會平安回來。雯揚在心裏不斷的這麽安慰着自己,但是她卻根本無法說服自己。
這一切真的還會和自己所想的那樣麽,很多事情,都已經不一樣了。在曆史中,自己怎麽可能會成爲新的繼後。她的兒子,也不該是大清未來的皇帝。
如果連下一任皇帝的繼承人都會爲之改變,那胤禛又真的能夠順利蕩平準格爾麽?
雯揚将所有的秘密都埋在了心中,什麽都沒有說。她心裏其實隐隐的明白,胤禛知道她的身份之後,其實很多時候,都似有似無的在看她的意見。
天意不可洩露,卻可以揣摩。
胤禛在知道她的心意如此堅決之後,必然也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平安的回來。那是寫在史書青筆上的結局,隻要雯揚不擔心他,胤禛就有信心可以早些回來。
所以雯揚不能說,不能告訴胤禛,她不敢确定這個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是她能夠确認的。
胤禛既然決定了要去做這件事,那麽旁人自然就沒有置喙的餘地。雯揚并不打算勸他,隻希望不給胤禛帶來任何的負擔,讓他能夠平安的回來。
次日,十四就已經帶着人作爲先鋒将軍,帶着人先奔去了邊境。而又過了三日,胤禛的軍隊也緊随其後的出發了。
雯揚作爲皇後,和尋常的後妃不同,所有在三軍整裝待發的時候,雯揚親自站在城牆上目送着軍隊漸行漸遠。
一直到綠绮小聲的說道,“皇後娘娘,皇上的軍隊都已經走遠了,咱們還使先回宮吧,等會風越來越大,娘娘小心着涼。”
“回去吧。”雯揚仿佛也是真的累了,神色疲倦的說道。
胤禛去了屬于他的戰場,隻怕自己留在京中,恐怕也未必就有多麽輕松。朝廷和後宮之中互相依仗,她作爲皇後,如何能夠不平衡這其中的關系。
雯揚坐在翊坤宮内看着宮裏頭的各項支出,這些東西,她從前原本是不怎麽看的。她做貴妃那些年,從來不和烏拉那拉皇後争這些。
先皇後在的時候,本來就是個自作尊貴的人,她太明白對先後而言,那些後宮裏的規矩和賬本到底意味着什麽。已經失去了皇帝的寵愛,就更不能失去作爲中宮皇後搖搖欲墜的顔面。
時日一長,她習慣了做甩手掌櫃般的貴妃,卻并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皇後。但如今胤禛禦駕已經離開了皇宮,她雖然不涉前朝,但是前朝後宮,最近的請安折子卻越發的多了起來,仿佛整個大清,都隐隐的将她看成了新的領頭者。
“娘娘都看了一天的賬本了,好歹也歇一會兒吧。”綠绮在一旁伺候,看着都覺得心疼,忍不住小聲的勸說道。
雯揚搖了搖頭,她當然也覺得累得很,沒做過皇後倒是不覺得,如今老老實實坐在這兒看起了賬本,才知道原來當皇後也并不容易。
這後宮裏頭的事,自然用不着事無巨細的都需要皇後來處置。可是内務府每個月送上來的賬本,卻是非看不可。這裏頭的賬本,當然不見得就是對的。
水至清則無魚,真要後宮裏頭上上下下都清澈見底,那這些奴才,也就每沒個盼頭了。沒了盼頭,這些做奴才的,又怎麽會盡心盡力,供主子驅使呢。
但話雖如此,這賬目就算再如何不清不楚,做主子的,總歸是心裏要有個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