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揚點頭,“是要勸爺歇一歇火氣沒錯,但是朝政上的事,爺自己心裏肯定是有數的。隻是不希望爺盛怒之下做決定,豈不聞天子一怒,伏屍千裏?”
“難不成在你心裏,朕就是那麽嗜殺的人?”胤禛沒好氣的說道,但看上去的确平靜了不少,又把蘇培盛叫了進來,“這些奏折,你發給張廷玉,他是老臣了,該知道怎麽處理。張廷玉是個老狐狸,讓隆科多一塊去辦。”
“是。”蘇培盛顯然伺候胤禛久了,輕手輕腳将最上面的奏折拿走,一眨眼,人就又退了下去,雯揚都在心裏暗暗腹诽,這蘇培盛是不是學了什麽功夫在身上?
幾日之後,這樁波及甚廣,衆人都提心吊膽等着的奏折,送到了弘珣的手上。
他不過是看了一眼,便囑咐人将奏折發還給張廷玉和隆科多。皇額娘臨走的時候曾經千萬叮囑,他雖然是太子,但凡事要懂得規矩和分寸。皇阿瑪在的時候,就多看多學,但是輕易不要摻和進去。
他雖然是太子,但是可别忘了,先帝時期,太子兩立兩廢,皇權之下的血雨腥風,有時候已經無關父子二人,而是這天下人都在背後跟着博弈。
所以這件事既然胤禛已經加蓋了玉玺,弘珣就絕不會多說什麽。
下了早朝之後,張廷玉和隆科多對視了一眼,張廷玉笑着搖了搖頭,眼神晦暗不明,“皇上雷霆手段,這件事,看來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了。”
皇帝南巡這事,本來也不罕見,先帝在的時候就極喜歡下江南。但也從來沒鬧出過這樣的事,怎麽好端端的,竟然會想着要微服私訪?
“如今皇上正是壯年,不似剛登基的時候束手束腳。現在聖旨一下,誰敢說個不字呢?”隆科多跟着笑,“\'江南這麽多年,本就是富庶之地,但是交上來的稅銀卻越來越少。那個孫知府養了個好兒子啊,這不是自己個兒往皇上手裏撞麽?”
“不是他也會有旁的人,咱們這位今上,可不比先帝那麽仁慈了。”張廷玉摸了一把胡子,他是三朝老臣,在漢人之中身份地位極高,在滿清也是輔政大臣,對張廷玉來說,皇帝要做什麽,都動搖不了他在朝廷之中的地位,隻不過……“皇上要我們二人主理,隆科多大人怎麽想啊?”
隆科多笑容一窒,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老狐狸。張廷玉曆經三朝不倒,還得先帝親口将來能夠配享太廟,果然城府深沉啊,不夠隆科多也不是好惹的,他朗聲說道,“隆科多是個粗人,這些事自然以張大人馬首是瞻,張大人隻要放出話來,什麽人我都爲你抓進來。”
這意思就是,不管張廷玉想怎麽做都行,他隆科多都無條件支持。但要是出了什麽事,那也是張廷玉的責任,他頂多是個屬官。
“江南曹家,在先帝的時候,很得聖寵啊。”張廷玉怎麽會看不出來隆科多心裏打得什麽算盤,但卻也沒有說破,反而像是在說什麽舊事似的,和隆科多晃晃悠悠的閑話起了當年。
他們兩個一路并肩從宮門外走去,沿途也有不少正好下朝的官員,看見他們兩個人都遙遙的拱手問安。
兩人并肩而行,都隻是微微颔首,但隆科多卻沒有張廷玉那麽雲淡風輕了,心裏暗自泛起了嘀咕,“那是,曹家的太夫人,本來便是皇上的乳娘。當年曹大人,可還是韓先帝一聲乳哥哥的。”
“是啊,江甯織造,那可是肥缺啊。曹家在江南紮根兩代人了,本來也是鍾鳴鼎食的富貴之家。可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曹家似乎忘記了,曾經給他們帶來榮耀的,是先帝。而當今聖上,可是和曹家沒什麽恩情可言。”張廷玉的眼神漸趨冷酷,“戶部的銀子缺口越來越大,山東已經兩年旱災,江南富庶的太久,那些地方官,也是時候換一換了。”
“張大人既然有了主意,隆科多自然鼎力相助。”一臉絡腮胡的隆科多心裏忍不住爲江南的官員捏了把汗,張廷玉最會揣摩聖意,平日裏能裝糊塗的時候,絕不會多說一句,此時卻能說出這麽一番狠戾的話來,可見聖心所在了。
隆科多其實并不怕得罪人,隻要你得罪了人之後的回報值得,那這些人本來就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從張廷玉和隆科多接手之後,江南的官場徹底遭受到了巨大的清洗。
而此刻在江南行宮裏,胤禛也是心情十分愉快,他來江南第一件要做的,其實本來就是洗清江南官場這一股奢靡之風。但就算是皇帝,行事也要講究大義,萬萬沒想到雯揚倒是給自己出了個好主意,微服私訪裏的那個所謂的孫霸王不過是個引子罷了,但恰好就是這麽個引子,就能夠點燃整個江南道。
胤禛心情不錯,雯揚自然也跟着高興。外頭的官場此刻是血雨腥風,折子流水一般的遞過來,但行宮裏卻被包裹的密不透風。那些官吏們無論是訴苦伸冤還是求饒的,自然都有張廷玉和隆科多去處置,胤禛要看的,就是最後的結果。
雯揚悄然看了一眼,覺得無論如何,四爺對這件事處理的結果,應該是挺滿意的。
“江南曹家,光是抄家就抄出來一百萬兩白銀,還不包括那些古玩字畫,房屋地契。”剛從外頭遞進來的折子,胤禛不過才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氣得将折子摔了出去。
雯揚坐在一旁閑着無聊,本來是要試着給胤禛做一條短褲出來,現在天氣越發的熱了,再過一個多月隻怕就要入夏了,這個時候趕着做出來,有什麽不對的還能再改改。
沒想到卻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江南曹家?
這可是個如雷貫耳的家族啊,雯揚走過去将奏折撿了起來,神色有些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