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韶山杏花村,青石橋邊,一片靜谧的之景,即便已經盛夏,卻全無盛夏之俨然,清澈的溪流旁杏花開門,蝴蝶翩跹,如世外桃源一般令人流連忘返。
紫晴想,東海留仙島之美,是不是也同眼前這一批美好一樣呢!
影子和顧太醫的來信裏多次提到,那是一個連神仙路過都會留下了不走的地方,君北月是不是太流連那個小島,所以才至今不願醒呢!
剛剛送到的信函,君北月至今都沒有再出現醒來的迹象,留仙島上的一切都如故,孤氏一家對君北月仍是非常重視,孤氏家主和夫人更是照顧有加,君北月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也都十分關心。
“姐夫……”突然紫晴喃喃而語。
十兩見主子秀眉蹙起,不由得微驚,難不成是王爺怎麽了,低聲,“主子,怎麽了嗎?”
“十兩,久居妻家的姐夫,會是好東西嗎?”紫晴淡淡問道。
“久居……不管什麽理由,又非入贅之人,爲何要久居?”十兩反問道。
“是呀,爲何呀。”紫晴淡淡道。
“我看若沒有什麽特殊的原因,這男人必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有點志氣的男人,怎麽可能久居妻家?”一貫沉默的顧惜也開了腔。
紫晴挑眉看去,正要笑,顧惜立馬就低下頭,竟還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到底比十兩還腼腆!
“十兩,顧惜,咱們的傭兵團,近來可有進步?”紫晴問道。
她可是重金雇傭了曾經效命于白虎軍的幾大教頭來随行直到這隻雇傭兵,哪怕是出使到了南诏,她也沒讓這幫孩子閑着!
“拳腳功夫都大有長進,一個個都磨拳擦腳等着主子下令呢!”十兩連忙道。
“以後總會有機會的,過幾日,跟我去趟東海留仙島吧!”
紫晴說罷,起身便往前面不遠處,八賢王隐居的茅廬走去,留十兩和顧惜兩人面面相觑,遲遲都緩過神來,皆是欣喜!
這些日子,可就連紅衣都一直再試探,主子到底要不要去東海留仙島,到底會帶多少人去呢!
八賢王隐居的茅廬前,庭院大門緊閉,紫晴敲了許久的門,童子才姗姗來遲,十分禮貌,“請問這位姑娘找誰?”
“八賢王。”紫晴開門見山。
童子分明應對過不少這樣直接的人了,笑道,“姑娘找錯人家了,這裏沒有八賢王。”
紫晴遞上玉簪,淡淡道,“這信物請送給你家主子過目,就說是百裏尾生引薦來的人。”
童子似乎知曉百裏尾生這名字,接過玉簪讓紫晴稍等,急急便去禀。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不一會兒,一個鶴發童顔,精神抖擻青衫老人便箭步出門來迎!
紫晴認真打量着,這人一身道骨仙風,隐士之姿,然而,眉宇間的尊貴,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卻同這簡陋的茅廬格格不入,此人怕就是八賢王了!
“抱歉抱歉,不知是百裏公子的朋友,有失遠迎呀!”老人家一出門立馬就禮貌作揖。
紫晴卻不繞彎子,直接欠身,“臣妾曜王君北月之妻,曜王妃寒紫晴,參見八賢王!”
這話一出,老人家臉上頓變,眼底掠過了一抹遲疑,淡淡道,“你便是寒紫晴。”
“正是!八賢王,紫晴此次代表曜王爺而來,專程請您出山,主持大周大局!”紫晴仍欠着身子,認真道。
她的心急,或許也就在這個時候才表現出來吧。
“這……你這丫頭,不愧是曜王妃,還是頭一個敢在大門口就同本王直接道明來意的!你就不怕本王現在就趕你走嗎?”八賢王锊着胡子,認真反問道。
“賢王如此說,那就是不趕紫晴走喽?”紫晴不答,亦是反問。
八賢王看了手中玉簪一眼,隻打了個請進門的手勢,便沒有多說便進門了。
紫晴連忙跟上,心下微驚,這百裏尾生的人情,還真是好用。
茅廬看似簡陋,卻十分幹淨整潔,紫晴被邀入座,已經是三杯茶後了,八賢王卻始終盯着玉簪看,沒說話。
紫晴已經直接道明來意,八賢王雖隐居世外,卻對大周,乃至于整個龍淵大陸的局勢,都了如指掌的。
想當年,這位賢王可是盡心盡力輔佐先帝整整二十個年頭呀,哪怕是三朝宰相都不敢在他面前輕易探“将相之才”四字。
紫晴不僅僅道明了來意,還奉上了這份承載着沉甸甸的救命之恩的玉簪,聰明人,便不需要多費唇舌,現在紫晴等的,便是八賢王一句話,這個人情,到底賣不賣!
終于,八賢王淡淡開了口,“曜王妃,不知你是如何認識百裏尾生的。”
“偶然結識,十分投緣,他原本打算随我一道來的,後來臨時有事,便讓我見這玉簪帶來,說賢王見了此物,自然會明白他的意思。”紫晴淡淡道,純屬胡說八道,卻面不改色。
這分明就是她逼百裏尾生的嘛。
“曜王妃,那你可知道,百裏尾生是什麽人?”八賢王又問。
紫晴微驚,這話是什麽意思,百裏尾生是個書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的怪才書生,難不成還有什麽身份?
紫晴不答,蹙眉看着八賢王,愈發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曜王妃,你既能到百裏尾生這玉簪,何必來邀本王出山?百裏尾生的将相之才,可遠遠勝過本王呀!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可是本王的先生呀!”八賢王認真道。
這話一出,紫晴臉色頓是煞白!
那家夥騙她!
什麽救命之恩,統統都是謊言,什麽多次參加科舉未中,特地來求八賢王當他的先生,更是荒謬!
除了這玉簪子能請得到八賢王,那家夥還有哪一句是真話嗎?他到底爲何而來,是純粹的幫忙,還是另有所圖?
顯然,他并不怕她在八賢王這裏揭穿他的謊言呀!
驚是驚,紫晴還是冷靜的,笑道,“賢王,百裏尾生終究是外人,想必你應該清楚紫晴此行何意。”
八賢王眼底掠過一抹複雜,寒紫晴能到這裏來,說明她一人應對不過來了,要一個人信得過的可用之人來處理大周的内憂外患!
她說的沒有錯,百裏尾生終究是個外人,一旦大權交付,誰都不能保證他是否會效忠到底!
八賢王遲疑了須臾,終也是直接,“曜王爺……到底怎麽樣了?”
八賢王如此開門見山直接問,紫晴也沒有隐瞞的必要!
這個時候,她能找上這位賢王,必定是所謂把握的!
整個大周,除了君北月,怕就是這位賢王是一心爲大周,一心爲民,而不是爲權力地位,榮華富貴的吧!
紫晴扪心自問,她非匹夫,她不過是個女人家,她沒有那麽多高尚無私的情操,她從前隻認定接手的任務,隻認定酬勞,如今,她則是隻認定一個人,他的一切。
他要大周富,他要大周強,他要軍心,他要民心,這些便也都是她想要的!
然而,這些不會是她的全部,待他回來了,這些她要完好無缺的交換,她要的是她身上的秘密!
魅香的秘密,百毒不侵的秘密,孤島的秘密,還有……還有最最真實的那張臉!
如果,君北月見了這張臉,願意同她去尋找一切秘密嗎?
紫晴偶爾會有這麽個念頭,卻從未想太多。
當紫晴将君北月一切實情告知時候,八賢王竟是頓足恸哭!
“大周就一個君北月!就一個君北月呀!”
“天徽這小子,當年本王就放過他一馬,沒想到他年少時同親手足争位,如今竟還要跟親生兒子争位,可笑,愚蠢!”
……
八賢王隻知道君北月病重,一切大權都落在曜王妃手中,豈知道真相會是這樣,君北月不僅僅病重,而是至今昏迷不醒!
大周一旦損君北月,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呀!
“紫晴,你早該來了,你早該來了呀!”八賢王連連感慨。
他此時的悲恸,此時的憤懑,或者是紫晴無法了解的吧,但是紫晴體會過,解開君北月蒙面的那刹那,她就同此時的八賢王一樣。
不一樣的是,八賢王覺得整個大周要崩塌了,而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紫晴,這玉簪子你收好吧,這玉簪是當年我同百裏尾生請教天下事時,贈送予他的,這一回,不看他的面子,就看君北月的面子,本王出山,替你和北月坐鎮帝都!本王倒要看看,大周朝内還有何人敢放肆!”
八賢王說着,憤怒拍案而起!
紫晴接過玉簪,欲言又止,隻認真道,“紫晴代夫君,謝八賢王!”
當日,八賢王便同紫晴啓程往帝都,一路上,紫晴請教了不少天下事,也旁敲側擊地問了百裏尾生的事情。
百裏尾生同八賢王确實是偶遇相識,一言不合便吵起來,竟是一吵就從小事情吵到了國家大事,天下大事!
八賢王才發現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懷瑾握玉,學比山成,遠遠不是自己所能及的,将之謀略,相之才華,治國齊家平天下隻能堪比君北月!
不僅僅如此,他是真真實實的天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就沒有多少是他不知曉的事情!
隻是,就連八賢王都不清楚他的來頭,隻知道是個行走江湖的怪才書生,風流倜傥,高興的時候迂腐刻薄得緊,一句句之乎者也,不高興的時候簡直就是個流氓,休想跟他講道理!
紫晴也差人打聽過,然而,卻同意料中一眼,無果。
難不成,真的是偶然,遇到了他高興的時候,迂腐地調戲了她一回,也幫了她一把?
紫晴可沒時間多想,同八賢王回到帝都才剛剛在曜王府坐下呢天徽帝和同怡妃等人,便找上門了。
一見八賢王在次,天徽帝立馬就怔了,臉色鐵青了大半。
“本王參見皇上。”八賢王禮貌行禮,“本王”二字,足見他的架子之高。
這一禮,天徽帝可受不起,連忙上前攙扶,大喜道,“八皇叔終于肯出山了,可是紫晴邀來的?”
“呵呵,聽聞北月病了,本王若再不出山,我看這大周遲早也該病倒!”八賢王陡然冷聲!
這話一出,怡妃,二皇子等人立馬跪了一地,連天徽帝都忍不住後退,一個大權在握的寒紫晴就非常麻煩了,何況還來個了威望如此之高的八賢王,這讓已是傀儡皇帝的天徽帝心灰意冷,哪裏還顧得上怡妃和二皇子的讒言?
“父皇,打從今日起,打從今日起,紫晴打算專心伺候曜王爺,故而,曜王府的事情,便頭托付于八賢王,還請明日早朝,父皇支會衆大臣一聲。”紫晴淡淡道。
“紫晴能邀出八皇叔,實仍我大周之大幸呀!你放心,朕必定告知天下,我大周并非無人!”天徽帝認真道。
怡妃而皇子面面相觑,原本以爲寒紫晴會被困在南诏回不來了,誰知道被困的竟會是他們如今的主子楚飛雁!
“母妃,怎麽辦?”二皇子低聲,大周朝内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想翻身,必定要借助外國的勢力!
西楚便是他們最大的靠山!
怡妃娘娘不斷朝天徽帝使眼色,天徽帝遲疑了許久,才取出信函,道,“朕今日來,是有一封信函來同紫晴相商,八皇子在此,正好也一統參詳參詳。”
信函一打開,不是别的,正是南诏王上的親筆信函,這确實不是小事。
紫晴大緻浏覽了一眼,心下冷笑,楚飛雁還真是拉得下臉來接受南诏王的幫助,她可知道,這幫助是需要代價的!
這信函,說的正是要大周皇帝賣南诏王一個面子,讓楚飛雁借道大周南疆大門!理由很簡單,楚飛雁是南诏的客人,南诏有這個責任送她安全離開。
紫晴正要開口呢,八賢王卻道,“皇上,你什麽打算?”
紫晴暗笑,八賢王這問的,正是她想問的。
“這可是南诏王的親筆信函……不好拒絕呀!”天徽帝很爲難。
“皇上的意思,是打算給這個面子了?”八賢王又問。
“能不給嗎?大周和南诏一貫友好如手足,南诏王親筆信函,也是拉下了臉來請求,若是拒絕了,不妥吧?”天徽帝說道。
“西楚和大周亦是友好之國,前不久不是才簽訂了五年之戰協議?”八賢王問道。
天徽帝大喜,“正是正是,所以這件事……”
然而,他話未說完,八賢王便打斷了,“那爲何長公主出使南诏時,沒借道大周,如今被西荊拒絕了,才退而擇其次,這不是瞧不起我大周,是什麽?難不成我大周在她西楚眼中,遠遠不如西荊嗎?”
這話,立馬将天徽帝給堵死了!
紫晴在一旁氣定神閑喝茶,天徽帝瞥了她一眼,蹙眉道,“紫晴,這件事你怎麽看,南诏王來信,可也提了你的名字。”
南疆守軍,可是曜王府的勢力呀!
“父皇,紫晴交待過趙将軍,唯有我大周和南诏子民可通行,軍令如山,豈是可随便更改的,楚飛雁一非大周子民,而非南诏子民,如何能通行?南诏王怕還不知曉這一通行條列吧,父皇大可詳細告之,想必南诏王深明大義,也能理解的。”紫晴淡淡說道。
天徽帝又給堵了,一旁怡妃娘娘着實忍不住,連忙道,“曜王妃,你這法令……傳出去豈不落人口實?”
“本王妃如何落人口實了?”紫晴冷冷反問,若非急着去找君北月,她回來第一個找的絕對不會是八賢王,而是她怡妃!
一切的源頭都在魅香,而魅香正是出自這個女人之手!馬車的圖騰,楚飛雁在南诏如此試探,都是怡妃所賜吧!
紫晴不打草驚蛇,待她從留仙島回來,這筆帳一定會跟怡妃娘娘好好算清楚的!
能得到魅香,能知曉那個圖騰的人,她手上掌握的孤島秘密,一定不會少!
“曜王妃,現在南疆邊關都從來沒有這等通關條列,隻要不涉及南诏的禁忌,得到南诏王室的批文,得到大周南疆的允許,便可通行呀……”
話到這裏,紫晴便打斷了,笑道,“怡妃娘娘倒是非常清楚南疆邊關的規矩呀,紫晴記得那可不是歐陽将軍府的兵把守之地。”
怡妃臉色一白,輕咳了幾聲,解釋道,“原本北辰不是打算随你一道出使,本宮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是嘛。”紫晴刻意拉長了語氣,聽得不僅僅天徽帝,就連八賢王也納悶,這兩個女人之間似乎有點什麽。
怡妃娘娘分明想掩藏,連忙道,“之前沒有條列,此時再設新條例,怕是有針對長公主的嫌疑,雖是止戰五年,曜王妃何必多得罪西楚呢?”
這話一出,紫晴立馬就笑了,“怡妃娘娘,你如此關注南疆,怎就不知道本王妃人還在南诏呢,這條法令便頒布了!在本王妃頒布這法令之前,楚飛雁還去了西荊被拒絕了,你說說,本王妃如何針對她了呢?”
紫晴說着,眼底掠過一抹陰冷,若非早有預料,她豈平白無故讓司徒浩南提早告知趙将軍呢!
凡事,她不做則已,一做便要做絕了!
聽了這話,怡妃娘娘立馬無言以對,天徽帝也明白這1;148471591054062件事不再有商量的餘地,又座談了須臾,便尴尬離開了。
人一走,八賢王便笑了,“紫晴,你請本王來何用?你區區一個王妃,三言兩語擋走一帝一妃,北月雖不醒,留給你的權勢,卻足以保你周全,保大周周全呀!”
然而,紫晴卻無奈苦笑,“八賢王,今夜,紫晴便要離開曜王府了。”
“爲何!”八賢王大驚。
紫晴豈會告知君北月真正的身世,真正的下落呢?
“八賢王,北月早不在府上,送往異地治療,紫晴不得不走,所以……”
話到這裏,八賢王立馬揮手,示意紫晴隔牆有耳,如此要事,不能說呀!
八賢王遲疑了須臾才點了點頭,“你放心去吧,本王明白的,隻盼你能攜手北月歸來。”
紫晴感激地連連點頭,低聲,“紅衣在此,是可信之人,賢王若有要事,吩咐紅衣來告知便是。”
說罷,又吩咐了紅衣幾句,這才匆匆從後門離開。
門口,十兩和顧惜早就提早幾日趕到,準備好了一切,見主子匆忙的神色中,欣喜難掩,十兩和顧惜都怔了,這才知不曾在人前人後提過曜王爺半句的主子,那一顆心到底有多急……
君北月,紫晴來了。
惟願,攜手伴君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