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辭官爲祖母守靈,這在看重孝道的祈順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甯氏那日親眼看見安太師打了安元文一記耳光,就沖這個,甯氏夫人就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定是做錯了事。方才在老太君的靈堂門前,聽見了一點馮姨娘跟安元志的對話,甯氏又确定丈夫是做了什麽事,得罪了如今也算是位高權重的安元志了。
“五少爺,”馮姨娘求安元志道:“姨娘這是爲了你好啊。”
“我沒殺兄啊,”安元志笑着道:“姨娘,你到底在擔心我什麽?”
馮姨娘說:“你要把大公子關在裏面?”
安元志說:“姨娘要爲安元文求情?”
安元志臉上還有挂着笑容,可馮姨娘就是鼓不起爲安元文說情的勇氣來。
“算了吧姨娘,”安元志道:“安元文不過就是個廢物,不值得你讨好。”
馮姨娘被安元志的話傷到了,她管安元文的好壞做什麽?她是怕安元志跟安元文動手,壞了自己的名聲啊。
“姨娘,這事你管不了,”安元志走近了馮姨娘幾步,聲音和緩了一些地說道。
甯氏夫人想跪下跟安元志求饒,可是自尊又讓她彎不下膝蓋來。
“我先走了,”安元志這時跟馮姨娘說告辭的話了。
老六子點了六個親兵,道:“你們先守在這裏,不要讓人進出。”
六個親兵大聲應了一聲是。
安元志邁步就往前走了。
“五少爺!”馮姨娘追了安元志幾步。
袁笑往馮姨娘的跟前一站,也不說話,就擋住了馮姨娘追安元志的路。
安元志這一段路走得很快,很快就在馮姨娘和甯氏的面前走沒影了。
袁笑看安元志走遠了,才離開了馮姨娘的身前,追安元志去了。
甯氏看看站在了院門前的親兵們,沖門裏喊了一聲:“相公?”
“甯氏?”安元文在門裏道:“你去找父親!”
甯氏夫人哭道:“你到底做了何事?”
安元文捶了一下木門,還是道:“你快些去找父親,跟他說,把這事兒跟父親說。”
甯氏扭頭看馮姨娘。
馮姨娘站在一旁隻是抹淚。
安元志走出了家庵之後,看着高高的台階罵了一聲。
老六子說:“少爺你走不動了?我們擡你下去吧。”
安元志揉着胃部,搖了搖頭,一步步慢慢往台階下走。
老六子說:“你這不是活受罪嗎?”
安元志笑,說:“活受罪的那個在庵堂裏。”
等安元志一行人走下台階後,安元志被老六子一把扶住,扶進了轎中坐下。
袁誠這時拎着一個顆人頭,從旁邊的樹林裏跑了出來,跟安元志說:“少爺,人我解決掉了。”
安元志看一眼袁誠拎給他看的人頭,确定這是墨硯的人頭之後,嗯了一聲,說:“他身上的東西你拿來了?”
袁誠把文書和田契交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說:“他身上就這兩樣東西。”
安元志說:“他身上一個銅闆都沒有?”
袁誠說:“沒有,少爺,安家的奴才都是這麽窮的?”
安元志笑道:“奴才也分三六九等的。”
袁申說:“他伺候安元文,在安府裏不算是小奴才吧?”
“所以我說安元文是個廢物呢,”安元志笑了一句,跟袁誠道:“你把屍體埋了再回驸馬府。”
袁誠應了一聲是,拎着人頭又往樹林裏去了。
“我們回去,”安元志坐在轎中道。
一個丫鬟站在家庵的門裏,袁誠被轎子擋着,她沒看見,看着安元志一行人走了後,這丫鬟又跑回來找馮姨娘,說:“姨太太,五少爺他們走了。”
甯氏這時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聽了這小丫鬟的話後,又強撐着站起身來道:“我要回府去。”
丫鬟婆子一起看馮姨娘,這正守着靈呢,能回去嗎?
馮姨娘歎氣之後,點了點頭,說:“大少夫人回去一趟也好,來人,伺候大少夫人回府去。”
兩個丫鬟忙就扶着甯氏夫人往庵堂門前走。
安元志坐在轎中,随着轎子的颠晃,1;148471591054062他的胃是越來越難受,最後手上下了死勁按着,疼痛感好像才輕了一些。
等轎子到了驸馬府門前落了轎,安元志的臉色已經極差,身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六子掀轎簾想讓安元志下轎,看見安元志的樣子後,直接就跟安元志急道:“我就說你今天不能出門,難受的厲害嗎?我讓袁笑去找大夫?”
袁笑這時伸頭往轎中看了一眼,不等安元志說話,就要跑去找大夫。
“回來,”安元志喊了袁笑一聲,順了順氣後,罵袁笑說:“你怎麽聽風就是雨呢?你扛回來的那大夫能比榮雙厲害?”
袁笑說:“少爺,我這會兒上哪兒找榮大人去啊?”
“回府喝點藥就行了,”安元志白了袁笑一眼。
王老實這時從府裏跑出來,下了台階,一路小跑到了安元志的轎前。
“進府啊,”安元志跟老六子喊。
老六子說:“你不下轎了?”
安元志踢了踢轎門,說:“我這會兒走不了路。”
老六子隻得讓轎夫把安元志擡回了驸馬府裏,一路把轎子擡到了安元志的卧房門前。
安元志回房之後,就躺床上不想動彈了。
王老實小心翼翼地道:“五少爺,您還好嗎?”
安元志把消奴籍的文書和田契扔給了王老實,說:“把這個給墨硯的家人送去,讓他們今天就給我離開京城。”
王老實看了看這兩樣東西,放衣襟裏裝好了,才又問安元志道:“五少爺,那墨硯?”
“殺了,”安元志很簡單地給了王老實兩個字。
王老實吓了一跳,但沒敢再言語。
安元志看向了王老實,低聲道:“這事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不想這事傳開,你懂嗎?”
王老實忙就道:“奴才知道,五少爺放心,奴才這會兒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樣最好,”安元志看着王老實一笑,道:“你回去吧。”
王老實說:“那墨硯的父母問墨硯,奴才要怎麽回話?”
“墨硯自願伺候大公子,”安元志說:“你這是在我面前裝老實人嗎?編個瞎話也要我教你?讓那家人今天就離京,在我還不想斬草除根之前。”
王老實應了安元志一聲是,颠颠地退了出去。
“媽的,”安元志按着胃部,在床上打了一個滾。榮雙說他沒事了,可這兩天他還是連口水都喝不下,胃也疼得厲害,問榮雙,也隻說要養着。“養你媽啊!”安元志把頭蒙在枕頭裏,罵了一聲。
上官勇在驸馬府門前下馬的時候,袁誠正好也回來了,看見上官勇後,忙就行禮,說:“屬下見過國公爺。”
上官勇下了馬,打量了袁誠一眼,說:“鞋子上怎麽有血?殺人去了?”
“啊?”袁誠低頭看看自己鞋面上的血迹,覺得上官勇這也能看出他殺人了,這眼力是不是也太厲害了?
上官勇說:“這血一看就是濺上去的,你别跟我說你殺了隻雞。”
袁誠把頭點了點,小聲道:“是,是殺人去了。”
上官勇往驸馬府裏走,說:“元志讓你去的?”
“嗯。”
“還是爲了安家的那些事兒?”
“嗯,”袁誠說:“國公爺,它是這麽回事,少爺讓我……”
上官勇沖袁誠擺了擺手,說:“安家的事你不用跟我說了,我聽了心煩,不如不聽。”
袁誠閉了嘴。
老六子端着藥到了安元志卧房門前的時候,上官勇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他又不舒服了?”見老六子手裏端着藥,上官勇忙就問道。
老六子愁眉苦臉地跟上官勇告狀:“我勸少爺不要出門,他非要去安家的那個庵堂,回後來就走不動路了,讓轎子給擡進來的。”
上官勇說:“他疼得厲害?”
老六子壓低了聲音道:“剛才在床上滾來着。”
上官勇進了卧房,沒看見安元志的人,就聽見安元志的悶哼聲了。上官勇的臉色就是一沉,幾步走到了床前,一看安元志,一頭一臉的汗,汗珠黃豆粒大小,安元志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單,全都濕了。
“姐夫,”安元志看見上官勇後,還是咧嘴沖上官勇笑了一下。
上官勇看安元志疼成這樣了,還沖自己笑,心一揪,坐在床榻上問安元志道:“疼得這麽厲害?”
安元志吸着氣道:“還行。”
上官勇從老六子手上接過了藥碗,一邊喂安元志喝藥,一邊跟老六子道:“你去宮裏,跟禦書軍的許興将軍說一聲,就說安五少爺要請榮雙大人過府看診,讓他派人去請榮大人。”
老六子點頭答應了一聲,腳下生風地就跑了。
安元志喝了幾口藥後,就喝不下了。
上官勇把藥碗拿開了,跟安元志道:“想吐了?”
安元志抿緊了嘴唇。
“那過一會兒再喝,”上官勇随手就把藥碗放在了床頭櫃上,伸手替安元志揉着胃部的那塊地方。
“榮雙是不是在騙我?”安元志問上官勇道:“他說沒事了,我怎麽還是難受呢?”
“病去如抽絲,”上官勇說:“榮雙的意思是你中的毒沒事了,可胃傷着了。元志,你沒聽懂榮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