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審,其實在場的幾個人都明白,這隻是演給白楠這個小王爺看得一出戲。上官勇和齊子阡陪着白楠進前廳去等了,韋希聖留在外面當他的主審官。
手下的衙役班頭問韋希聖:“大人,要怎麽審?”
“讓他們說出來曆,”韋希聖道:“不說就用刑,小心一些,不要讓他們尋了短見。”
班頭大聲領了命,轉身往台階下走去。
韋希聖坐在了一張靠背椅上,皇家的孩子都不能小看,所以韋希聖知道,這場戲自己不但得演好,還得把這戲演成真事兒才行。
庭院裏傳來行刑聲音的時候,上官勇和齊子阡都打量白楠。
白楠端坐在主座上,臉上看着有一點血色了,神情也鎮定,好像這一夜的混亂到了這一刻,對于白楠來說可以結束了。母親帶着府中人連夜逃出京城,這個最壞的結果已經放在那裏了,事情再壞還能壞到哪裏去?
上官勇端起王府下人給他送上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心裏對皇家子弟又感歎了一聲。
齊子阡身上還穿着盔甲,他坐在白楠的右下首處,微微側頭看着廳門外,盡量不讓人看出他這會兒的不經意來。
庭院裏不一會兒就鮮血流了一地,大雨的天氣裏,血混在雨水裏,很快就占領了庭院裏的每一處地方。
一個人犯吃不住刑,昏死了過去。
韋希聖坐在椅子上連眼皮都不擡,說了句:“繼續。”
衙役把醋澆在火把上,點着了把這火把往昏迷之人的鼻下一送,味道強烈的醋煙一下子就将這人熏醒。
衙役們将這人弄醒,問一句說不說?看這人還是閉嘴不出聲,衙役們也就不廢話了,班頭命手下道:“接着打。”
庭院裏其實隻有三個人在受刑,其他的人都被押跪在地上觀刑。受刑的人在受苦,其實觀刑的人也不比受刑的人好受,他們甚至比受刑人的更爲恐懼,至少受刑人的隻知道疼,不知道自己受刑的樣子有多慘。
韋希聖悠悠地開口道:“好好看着,不說,這三個打死了,再選三個上去。”
韋希聖這話聽在被迫觀刑人的耳中,足以要了他們的命了。
安元志這時帶着人走得快到安府了,他卻突然勒停了跨下馬。
老六子不多時從後面趕了上來,跟安元志小聲道:“後面沒人,一個鬼影都沒有。”
安元志說:“真的?”
老六子說:“這還能有假?不是,少爺你想幹什麽啊?我們要把這幫人帶回安府去?”
安元志笑了一聲,說:“當然要把他們帶回去,我老子還等着見他們呢。”
老六子說話的聲音更低了,說:“他們是太師的人。”
安元志說:“是。”
老六子說:“太師的人,你還這麽對他們?”
這十三個人被反綁着雙手,他們騎馬,這幫人就隻能用雙腿跟着他們跑了這一路,在老六子看來,這麽對安太師的人是不是太狠了點?
安元志說了句:“你懂個屁。”
老六子抹了把臉,說:“行,我啥也不懂,你想幹什麽啊?”
安元志擡手一指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巷口,說:“把人都押那裏去。”
老六子看看不遠處的那個窄巷,連個燈光都看不到,“你把人押那兒,讓安府的人來接?”老六子覺得自己可能是懂安元志的心思了。
“先把人押進去,”安元志一揮手。
侍衛們很快就把這十三個人押進窄巷裏了。
安元志騎馬站在巷口,點手叫過一個侍衛,說:“你去安府一趟,讓他們到這裏來接人。通知完後,你直接回府,不用再跟着到這邊來了。”
這侍衛領命,上馬跑走了。
老六子松了一口氣,覺得他們這晚上的活應該是幹完了。
安元志扭頭看着老六子又是一笑。
老六子被安元志弄得一激靈,明明安五少爺長得跟畫中人兒一樣,老六子就是弄不明白,爲什麽這人有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就是看着瘆人呢?
“把他們都殺了吧,”安元志跟老六子說了一句。
老六子掏了掏耳朵,又問了安元志一遍:“你說什麽?”
“殺了,”這一次,安元志直接就是兩個字。
老六子看看安元志,然後點一下頭,下了馬,走到了堵在巷口的幾個侍衛跟前,小聲說道:“把人殺了。”
侍衛們都是一愣。
老六子拔了刀,走進了巷子裏。
巷子裏傳出叫喊聲的時候,安元志騎在馬上冷笑了一聲。
“我們是……”有人犯看見老六子帶着人下手殺人了,驚愕過後,就要叫喊。
老六子沒容這人把整話喊出來,一刀扔出去,将這人的胸膛剌了個對穿。
“都殺了?”安元志沒等上多少時間,看見老六子從巷子裏走出來了,就問道。
老六子把手裏的刀歸了鞘,說:“都殺了。”
安元志把馬頭一轉,說:“我們回府。”
老六子招呼侍衛們上了馬,問安元志道:“我們回哪個府?安府還是驸馬府?”
安元志白了老六子一眼,說:“你說呢?”
老六子回頭跟侍衛們道:“回驸馬府。”
半刻鍾後,安府的大管家帶着人找到了這個窄巷。
沒到巷口時,大管家就已經感覺不對勁了,血水從這巷裏一直流到了大街上,就算是有人受傷,也不可能流這麽多的血啊。等到了巷口,幾個下人頓時就驚叫了起來。
巷子裏十三具屍體,屍首分離,雙手還都被反綁在身後。
大管家手一抖,手裏的傘掉在了地上,雨水打在身上後,才讓大管家冷靜了一點。
“怎麽,怎麽會是死人呢?”有下人問大管家道。
大管家道:“找車來,把屍體拖到府裏的南小門去。”
兩個下人領命去找車了。
大管家讓一個管事的看在巷口,他自己往安府跑了。
安太師在書房裏聽大管家把話說完後,好長一段時間裏面無表情。
大管家這會兒全身上下都是濕的,腳下已經積了一灘水了,書房的窗還開着,風往書房裏一吹,大管家凍得直打哆嗦,嘴唇都發紫。
“都死了?”半晌之後,安太師終于開口問道。
大管家忙道:“一共十三個人。”
“多了三個,”安太1;148471591054062師說。
大管家說:“太師要把多出來的三個人找出來?”
安太師道:“把人拖去埋了吧,好歹跟了我一場,不要給我省錢。”
“奴才知道了,”大管家躬身領命道。
安太師低頭又去看面前放着的公文了。
大管家默默退了出去。
書房外,幾個小厮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看見大管家出來,連眼珠子都沒怎麽動。
大管家擰了一把袖子,然後又快步往小門跑。
不管京城裏今晚又發生了什麽,安府在這個雨夜裏,還是跟往常一樣,燈火明亮,有人酣睡,有人值夜,一切都井井有條。
大管家跑到府南邊的小門時,發現大少爺安元文正面對着門外,站在小門裏。大管家帶上了小心,跟到了安元文的身後,先就要給安元文行禮。
“這是怎麽回事?”安元文也不等大管家給他行禮,便開口問道。
大管家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安太師沒有吩咐,他不敢把這事往外說。
“不能說?”安元文轉身看向了大管家。
大管家低頭道:“大少爺,死人晦氣,别讓這晦氣沖撞了大少爺。”
“十三個人,”安元文道:“深更半夜的,你弄十三個死人到府上來?”
大管家往地上一跪,說:“奴才該死。”
安元文看看裝着十三具屍體的木闆車,轉身就往府裏走。
大管家跪在地上說:“大少爺,您這是要去哪裏?”
安元文沒理大管家,徑直就走了。
大管家從地上站了起來,跟門外的下人們道:“拖着車跟我走。”
一個下人上前給大管家打了傘,說:“管家爺爺,小的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大管家走過去,把蓋在屍體上的布拉扯得平整了一些,小聲道:“兩條街外有個棺材鋪,我們去那裏,人死了,總得置辦點物件。”
大管家這裏帶着下人,拖着車往棺材鋪去了,安元文也走到了安太師的書房門前。
“進來,”安太師在書房裏道。
安元文走進了書房,匆匆給安太師行了一禮後,安大公子是開口就道:“門外的屍體是怎麽回事?”
安太師聞言擡頭看了看安元文,安元文就是鞋濕了一些,身上沒有淋到雨。“與你無關,”安太師低頭又看公文,道:“你回房去吧。”
安元文這一次沒有再當孝順聽話的兒子,而是站着沒動,問安太師道:“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又有死人了?”
“你怎麽知道這事的?”安太師放下了手中的筆,反問安元文道。
安元文說:“我院裏有人看到了。”
安太師說:“你院裏的人,這麽晚了還在府裏亂逛?”
安元文緊了緊牙關。
“回去吧,不是什麽大事,”安太師道。
“朝中現在到底是什麽情形?”安元文道:“父親,兒子現在看不明白。”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剛剛回京,朝中無事啊。”
安元文一陣灰心,到了這個時候,門前都用車拖着屍體了,他的父親還是什麽都不願跟他說,“父親,工部裏都在說……”
“你們是長舌婦嗎?”安太師沖安元文一擺手,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你們有什麽可議論的?”
“那死人的事呢?”
“你第一次看見死人?”
“父親!”
安太師看着安元文歎了一口氣,道:“我會保家裏平安的,你不用怕。”